养敌为患

养敌为患

作者: 十具

言情小说连载

《养敌为患》火爆上线啦!这本书耐看情感真作者“十具”的原创精品厉驰江聿言主人精彩内容选节:我是妃最丞相和太子看我的眼神不太对母张别……他低声诱我乖乖含住荔真是母慈子孝冰冷的声音响回过丞相冷冷盯着我目光似刀1母妃好厉驰埋首于我颈嗓音倦放我推开他捏住我的手一双冷艳丹凤眼微似看透人母妃明明也喜欢……夜残更雨声潺风涌进将芙蓉帐鼓动得摇我哑着声: 本宫没名义他得唤我一声母我怎么可能...

2025-05-27 09:11:26
我是妃子,最近,丞相和太子看我的眼神不太对劲。

母妃,张嘴。

啊,别……

乖。他低声诱哄,我乖乖含住荔枝。

真是母慈子孝啊。冰冷的声音响起。

回过头,丞相冷冷盯着我们,目光似刀子。

1

母妃好香。厉驰埋首于我颈间,嗓音倦懒。

放肆。我推开他。

他捏住我的手腕,一双冷艳丹凤眼微眯,似看透人心,母妃明明也喜欢……

夜残更漏,雨声潺潺。

风涌进来,将芙蓉帐鼓动得摇晃。

我哑着声: 本宫没有。

名义上,他得唤我一声母妃。

我怎么可能那么丧心病狂?

他低笑,眉眼荡出些不羁来,撒谎。

猝不及防,他的吻落了下来,我颤抖不已,无力抵抗。

好乖。

夜幽深,他低哑的声线划过我的耳廓,点火般。

母妃一直都这么乖就好了。

2

一道惊雷自天际砸落,我被惊醒,吓出一身冷汗。

我竟然梦见太子……龌龊无耻。

我抚了抚心口,还好,还好只是一场梦。

暴雨磅礴,乌云压顶,满殿黑暗。

咔嚓。微弱的火光划破黑暗。

一道挺拔清隽的身影立于鎏金烛台前,听见动静,他转过身来。

母妃醒了?

厉驰生了一张孤傲清冷的脸。

他的骨相极佳,轮廓线条流畅,利落,冷感十足。

一双丹凤眼弧度旖旎,是艳的眼,可眸光清冷,摄人心魄,更是冷的眸,容不得人直视。

他就那么随意地望过来,碾压四方的气势便逼迫过来,叫人无端生出臣服与畏惧来。

那是一种与生俱来的高贵与威严。

残梦记忆留存,看着眼前的少年,我脑海里不自觉蹦出两字,亵渎。

我暗暗唾骂自己。

母妃?厉驰长眉微挑,注视着我,眸光微闪。

我回过神,倒吸一口气。

此时的我,衣冠不整,云鬓半偏。

……

我飞快拢紧领口,清了清嗓子。

阿驰,以后不可以擅闯母妃的寝殿。

为什么?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启齿。

我揉了揉眉心,你又不是小孩了,难道还要母妃哄你睡觉吗?

不可以吗?

一片风雨声中,他就站在明灭的光影里,定定地望着我。

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

我深吸一口气,当然不可以。

你给我出去。

他不情不愿,行吧。

他站着没动。

还不走?

他却突然直视我的眼睛,低声问: 母妃,你梦见儿臣了?

我心上剧烈一跳,你说什么?

你刚才叫了很多声,阿驰。

……

你听错了。

我的小衣被冷汗浸湿,羞耻。

3

我叫纪云芙,一个弃婴,被养在青楼,初长成时,江聿言买了我。

江聿言是丞相,也是厉驰的舅舅,他给我安了个远房表妹的身份,送我入宫。

我入宫时,厉驰由李皇后抚养。李皇后有自己的儿子,锦王,她并不待见厉驰这个先皇后留下来的孩子,厉驰在她那时,隔三差五出事。

江聿言怕厉驰让李皇后养没了,要我想办法抚养厉驰。

不难,我足够美艳,很快就将皇帝哄得五迷三道的,顺利抚养了厉驰。

那时的厉驰,是个苍白阴郁的孩子,不理人。

其实我也不想理他。

但是身为棋子的我,不得不按照江聿言的要求,哄好这个性格古怪的小崽子。

我亲自给他做饭,缝制衣服,陪他熬夜念书……当一个慈母,真不是人干的事。

他一脸警惕地质问我,想要从他那里得到什么。

当然,我费那么多功夫,当然是有所求。

我要获取他的信任,这是江聿言的命令。江聿言也不是真的心疼这个外甥,厉驰对他来说,也就是个争权夺势的,恰好流着江家血脉的工具。让我抚养他,也是监视他。

这个未来的天子,在江聿言的计划中,是要成为一个任他操纵的傀儡皇帝的。

傻子才会说实话。

我骗他: 因为你可爱啊,母妃就喜欢你这样可爱的小孩。

这小崽子端着一张高冷的脸,你也就比我大五岁。孤是小孩,你也是小孩。

十七岁和十二岁,一条鸿沟好吗?

如果不是他爹不行,我都可以给他生弟弟了。

我摆出长辈的架势,笑眯眯地摸他的头,行行行,母妃陪你做小孩,我们阿驰开心就好。

他一脸傲娇地拂开我的手。

真不好骗。

我发现,这小崽子在暗中观察我,可能是想看我什么时候暴露真面目吧。

他成功激发了我的胜负欲,他想看我使坏,我偏偏要对他好。

我对付这个小崽子的策略是,宠他,宠他,往死里宠他。

我天天钻研着给他整东西,宫里头其他孩子有的东西,他都得有。别人没有的,他也得有。

别人要是欺负他,我就加倍奉还。

锦王摔他的猫,我就往锦王的被窝丢蛇。

皇后阴阳怪气说厉驰有娘生没娘养,我就去太后面前哭,告皇后黑状,煽动得太后亲自把皇后叫过来,当众掴耳光。

我还把话放出去: 本宫最护短了,谁要敢欺负我们家阿驰,我弄死他。

一时间,宫里头那些踩低捧高的人也就不敢再欺负厉驰,当然,除了皇后这个坏娘们。

也就一年半载吧,这小崽子就被我收买了。

他开始叫我母妃,还会冲我撒娇了。

打雷了,他就抱着枕头被子,揉着惺忪睡眼,站在我床头,儿臣可以跟你睡吗?

?

母妃不怕打雷吗?

还是傲娇,怕的人,明明是他。

我不揭穿他,和蔼可亲地招呼他: 过来吧,母妃怕死了,要我们家阿驰陪呢。

……

时光飞逝,就这么过了五年。

原先是伪装,可不知不觉,宠爱厉驰,成了一种本能。

而现在,这个我看大的崽子,终于也到了该成亲的年龄了。

江聿言要见我,和我讨论厉驰的婚事。

4

肯来见我了?江聿言从一堆案牍中抬起头来看我,神色冷淡。

如果可以,我根本不想见他。

他每次见到我都没什么好脸色。

我不打算跟他叙旧,直接开门见山。

给阿驰找个最美的,最聪慧的,哦,对,还要善解人意,体贴入微的。

他根本没听我说的话,直接问我。

那晚为什么没来?

我这才记起来,前些日子七夕,他遣人递信过来,要见我。

我没去,那晚厉驰生病了,我照顾了他通宵。

有什么事非得在七夕见面说的,但我不能直接得罪他。

那晚阿驰病了。

他丢下折子,走过来,冷笑道: 纪云芙,别忘了你真正的主子是谁。

本宫也是按照大人的吩咐,好好照顾……

江聿言打断了我的话: 需要衣不解带彻夜陪伴吗?

大人什么意思?

纪云芙,你花了太多心思在他身上了。

江聿言在警告我。

我只能是他的棋子,不可以有自己的心思。

我对阿驰好,他才会信我,才会听我的话,不是吗?

真的?江聿言捏住我的下颌,抬起,逼我直视他。

那大人还要我怎么表忠心?

他意味深长地看着我。

我的指尖陷入掌心。

他牵起我的手。

帮我。

我脸色一白。

大人就这么缺女人吗?这里可是文渊阁,若是让人撞见了,你我都……

江聿言嗤笑了声。

你以为我想干什么?

他将我的手按在他腰间的荷包上。

旧了,再给我绣一个。

……是我龌龊了。

他腰上挂着的那个荷包,褪了色,边缘磨得开了线。

那是入宫前我送他的,虽然我出身下贱,但,不妨碍我曾想高攀这位高高在上的丞相大人。

可惜,他瞧不上我这种妖娆调的,他喜欢宁昭昭那种清纯姑娘。

宁昭昭是江聿言恩师的女儿,他恩师临死前将宁昭昭托付给了他。

送他的荷包,第二天就出现在了宁昭昭身上。

你的荷包哪来的?

聿言哥哥的,我觉得好看,就跟他讨来玩玩。

他真的好宠宁昭昭,但凡是她要的,他没有不给的。

我有那么点羡慕,不过人各有命,不属于我的,我也不要。

我把宁昭昭灌醉,把荷包偷了回来。

就是从那时候起,对江聿言彻底死心的。

后来入了宫,这个荷包丢了,我也不知道丢哪了,结果,是在江聿言这。

一股羞耻的感觉涌上心头。

我伸出手想夺走,江聿言很快握住我的手腕。

做什么?

我咬了咬唇,这是我的。

送我了,就是我的。

他是故意羞辱我的。

记得给我绣一个新的。

江聿言真是,厚颜无耻。

5

给厉驰选妃这事,江聿言办得很快,礼部第二天就送了名册过来。

阿驰你看看,喜欢什么样的?

倚着窗的厉驰置若罔闻,漫不经心地剥荔枝。

他很少这样无礼。

我有些不高兴,再叫了他一声: 阿驰。

他抬眸望向我,落日的金色残光凋落在他那张冷艳的脸上,几分陨落的破碎感,销魂夺魄。

想要母妃这样的。

……

行,那就不要清纯的,要妖娆的。

我挑了一个,问他: 这个怎么样?

他不置可否,就那么斜倚着,姿态散漫,母妃,过来。

在这半昏半暗时分,他的低音似蛊。

当我站在他面前时,无端地感受到一种压迫感。

我后知后觉地发现,岁月安静地将少年的骨骼雕镀得挺拔强劲。

他已经比我高出许多。

厉驰迁就地俯下身来,嗓音倦懒: 儿臣都不喜欢,母妃不用白费心思了。

我正想说点什么,很突然,他将手上晶莹的果肉喂过来。

张嘴。

我下意识往后退: 不用……

他轻而易举将我拉回去。

乖。

唇上很快传来冰凉,甜腻的触感。

他的指尖往前一抵: 甜吗?

幽暗的夜色几乎是在那一刹那抵达的。

我看见少年禁欲的喉结缓缓上下滑动。

贝齿咬破果肉,汁水横溢在唇腔中。

是浸得齿根也发软的甜。

我不知不觉咽了口水,囫囵地应着: 嗯……

他眸里含着不达深处的笑意,似诱哄般,缓声道: 没有旁人不是很好吗?儿臣把所有最好的,都留给母妃。

就像一句虔诚的誓言。

我晃神片刻,差点就被他绕进去了。

我揉了揉眉心,你再怎么哄我也没用,你不小了,就该娶妻生子了。

那舅舅呢?

啊?

舅舅比我大了十岁,至今不也没成婚?

行啊,上梁不正下梁歪,谁知道江聿言不成婚是为了什么,宁昭昭难道不愿意嫁给他?

我心里烦躁。

你舅舅的事,我不关心,你的事,我要管。

不知为何,厉驰眼尾上勾,一点笑意弥漫开来。

哦,儿臣还以为母妃也挺关心舅舅的呢。他无意识地舔了下指尖。

当然不。我拿丝帕替他擦手,脏不脏,就往嘴里含。

不脏。厉驰笑了笑,望向我身后,舅舅,你来了。

我转过身,江聿言不知什么时候来了。

娘娘和殿下还真是母慈子孝啊。他冷笑着,盯着厉驰的手,眸光锐利。

厉驰很乖: 舅舅吃荔枝吗?今年的,特别甜。

不知道是不是我错觉,厉驰笑着,可眼睛里分明没有半点笑意。

6

江聿言是来找厉驰谈政事的。

我看着天色不早了,就问江聿言。

丞相大人用过晚膳没?要不要一起?

我让宫人摆了两套碗筷,我想他知道什么意思。

叨扰了。

……

我高估江聿言了。

厉驰一如既往地孝顺,给我夹菜: 这个好吃,母妃试试。

母慈子孝,我也给厉驰夹肉: 你也多吃点,正是长身体的时候。

啪的一声,我被吓一跳。

江聿言竟然无礼地摔筷了。

他阴沉着一张脸,不知道哪里又得罪了他,在阿驰面前,作为长辈的我,不得不勉强维持温馨的场面: 怎么了?饭菜不合口味吗?

江聿言冷冷瞥了我一眼,又望向厉驰,神色严厉,问他: 太子妃选得怎么样了?

厉驰丢下筷子,往后一靠: 没看上。

江聿言冷笑了声: 那你要什么样的,舅舅给你找。

厉驰也笑了笑: 舅舅自己不也没找到吗?

江聿言被气到,脸色铁青,你跟我能一样吗?

厉驰嗤笑: 当然不一样,我比舅舅年轻,多的是时间,慢慢来。

饭桌上瞬间弥漫着剑拔弩张的火药味。

我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谁能想到平日里严肃的丞相大人和沉稳的太子殿下,还这么幼稚地斗嘴。

我本想作壁上观,可战火一下烧到我身上来。

娘娘觉得呢?江聿言突然问我。

我觉得什么?对江聿言的终身大事我没有发言权,但是对于厉驰的,我多少有点。

我清了清嗓子,看着厉驰,苦口婆心: 你舅舅也是为了你好。

厉驰垂下眸,雪白的脸上投下一片阴影,唇边一抹讥笑,母妃对舅舅真是言听计从。

他嚯地一下站起来,推开椅子,拂袖走了。

我有点懵。怎么就生气了呢?

江聿言原本铁青的脸色和缓了不少,他重拾筷子,用膳。

可是阿驰他……

江聿言扬起眉,盯着我,语气很不悦: 纪云芙,陪我吃饭,别管他了。

我忍不住腹谤,这可是东宫,主人不在,他倒好,鸠占鹊巢,还理所当然。

7

一顿饭吃得索然无味,送走江聿言这个瘟神后,我赶紧去哄厉驰。

起来吃饭。

母妃还管我做什么?厉驰蒙着被子,闷声说话。

都这么大了,还是一闹脾气就绝食。

我暗觉好笑,伸手去拉他被子,我不管你谁管你?

厉驰把被子攥得很紧,我动摇不了半分。

跟母妃犟上了?

被窝里的声音仍旧闷声闷气。

不敢。儿臣困了,母妃出去吧。

不起来是吧?

我撸起袖子,脱掉鞋,爬上他的床,半跪着,真的不起来?

被窝里的人很安静。

我不信我还治不了你了。

厉驰怕痒,一点痒也受不了,尤其是腰这里,特别敏感,我隔着被子挠他,不过轻轻一戳,被窝底下的人闷哼了一声。

还忍着呢?

他从被窝里伸出一只手来,按住我: 母妃,不玩了。他的声音有些颤抖。

还忍着不笑。

我得逞地笑了笑,推开他的手: 晚了。

母妃。警告的声音。

我更来劲了,嘿嘿笑了两声,恶狠狠地挠下去。

倏地,被窝哗地一下被踹开,手腕猛地被拽住,一阵天旋地转。

他压住我,一只手擎住我两手,放到头顶上,另一手撑着,强劲的手臂血脉偾张。

独属于少年的,如旷野烈风般的汹涌气息铺天盖地包围过来。

我的脑子嗡嗡发麻,身体发僵。

夜色幽深。

怎么不玩了?嗯?他的眸子闪烁着野狼般的炽热光芒。

心上擂鼓,我的声音不由自主地颤抖了: 阿驰,你先放开母妃。

他唇角上勾,比烟花还艳地笑。

晚了。

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瓦解,失控。

他炙热的目光落在我的唇上。

我心里说不出地发慌,挣了挣,阿驰,你乖。

母妃……他嗓音低迷,你在怕什么?

我攥紧了床单。

昏暗的夜,龙涎香,一旁的瑞兽金炉薄烟袅袅,除了没有磅礴的雨,这画面,像极了那个梦。

惊恐从心底钻出来,汩汩冒上来。

他身上的热气蒸腾,扑面而来。

他凑过来,近得可怕,我感觉到了他急促的呼吸。

我惊恐地喝止: 阿驰,别闹了,母妃要生气了。

时间凝固住了般。

身上的少年一动不动,身体僵持着。

生气了会怎样?

母妃不会再理你了。

沉默在夜色中寂寂蔓延。

不知过了多久,钳制我手腕的力量终于卸除。

厉驰翻身下去,背对着我,嗤笑了声。

母妃真是个胆小鬼,这就被吓到了。

我这才喘过气来,后怕。

我总是忘记岁月流逝,孱弱的少年已长成,就算是亲近,也要注意分寸。

我应该和厉驰保持距离。

接下来一段时间,我总是借故躲着厉驰。

一个人吃饭是有点寂寞。

我恹恹地夹了一口凉菜,习惯真是可怕啊……

我的贴身侍女蓝若掀帘进来。

娘娘,殿下他让我转告几句话。

嗯?

殿下说,他认错,他会好好选太子妃,请娘娘不要再生他的气。

我突然觉得很对不起他,忍不住又心软了。

去叫殿下过来用膳吧。

8

储君选妃是国之大事,皇帝病重,管不了事,太后就张罗,设宴邀百官及其家眷,说白了,其实就是给厉驰相看太子妃的。

到了宫宴这日,皇后趁机将她的外甥女林棠棠安排在厉驰隔座。

林棠棠很殷勤,表哥长表哥短的,叫得很亲热。

皇后虚伪地笑道: 阿驰和棠棠也很登对嘛。

都是场面话,我随口应了: 那可不嘛,郎才女貌。

埋头剥虾的厉驰突然侧过身,朝我瞥过来一眼,眸光锋利。

我心上一个咯噔。

好吧,踩到小狼崽的尾巴了,他不喜欢林棠棠。

我只好笑眯眯哄他: 阿驰,母妃给你剥虾吃。

儿臣什么时候让母妃动过手了?他的声音闷闷的,可手一伸,一碟鲜嫩晶莹的虾肉就落到我手边。

果然是我养大的崽,体贴入微,我不由得感到欣慰。

表哥,我也想吃虾,可以帮我剥一个吗?林棠棠插话进来。

你自己没长手吗?

人家指甲长,怕弄到……

那就别吃。

……这是我教的吗?

我忍不住叮嘱了他一声: 对姑娘温柔点。

厉驰不情不愿,我哄他: 乖,快入秋了,母妃给你做套新衣。

他神色稍缓,闷闷应了声: 尺寸要大些了,母妃记得先来给我量一下。

我上下扫了他一眼,得了,就你,母妃还不是一眼就看穿。

厉驰白嫩的耳垂突然红了。

他低声道: 母妃还是亲自量吧。

……他害羞个什么劲儿。

9

一个内侍上来倒酒,不小心洒了,弄脏了厉驰的衣服。

母妃,儿臣去更衣。

我巴不得他快走,我馋那果酿很久了,可他在这,管着不让我喝。

快去吧,别着凉了。

他一走,我就放飞了。

喝得正起劲,脸上一热。

……

左侧首席上的江聿言正沉沉地盯着我看,又像是要训我。

这人,真烦。我讪讪地搁下酒盏。

环视四周,厉驰还没回来,林棠棠也不在位置上了。

厉驰桌上的酒壶也消失了。

?

一种不安的情绪顿时浮现在心头。

有人附在皇后耳边,不知道在嘀咕什么。

皇后笑得古怪。

我小声问蓝若: 林棠棠什么时候不在的?

一个时辰了,比殿下出去得还早。

去了这么久?

皇后今天这架势,就是想把林棠棠塞给厉驰,但厉驰不要。

以我对皇后的了解,她一定会强塞。

我是青楼出来的,知道太多下作手段了。

不翼而飞的酒壶,看起来,像是在销毁证据。

等会想办法给江聿言递信,让他查下刚才那个洒酒的内侍,我怀疑殿下出事了。

她很快反应过来,假意问道: 娘娘不舒服吗?怕是酒力发作了。

太后和皇后看过来,我就佯装醉酒,向她们请辞。

太后一向宽厚,很快就允了。

而皇后,看了眼我那喝空了的酒壶,又瞧我脸上酡红一片,也不再多疑。

出了酒席,我和蓝若兵分两路。

10

大雾四起,巍峨的宫殿淹没在一片浩荡雾气中,我走到更衣的后殿那,一个宫人都没有,太诡异了。

我正打算一间一间找,突然,娇滴滴的声音自一间紧闭的屋子泻出来。

表哥……

林棠棠?表哥?

我倒吸一口凉气,表哥不会是厉驰吧?

心口笃笃跳得厉害。

我站在了紧闭的门前,深吸一口气,准备推门。

就在这时,一只强劲的手臂横过来,将我拽进隔壁那间黑漆漆的杂物间。

那人俯下身来,滚烫急促的呼吸似细碎的火焰,溅落在战栗的肌肤上。

就在我惊恐得要叫出声时,一道像被烈火燃烧过的,嘶哑的声音在我耳畔低低响起。

母妃,我很难受,怎么办?

如雷轰顶。

袭击我的,是熟悉得可怕的,少年的强势气息。

11

就像走入了一个罪恶的夜。

懵懂的少年紧紧拥着我,低哑着声询问我该怎么办。

本能反应,我见不得他委屈,想帮他舒缓痛苦。

可是,现在我什么都帮不了他。

我只能安抚他: 阿驰,母妃就在这,陪着你。

蓝若去找江聿言了,他们会找到解药的吧。

忍一忍,好吗?

我动了动,试图从他的怀里挣扎出来。

他像困兽,按紧了我,耸兀的喉结克制地上下滚动,语气有些难忍。

母妃,别动了。

察觉他的困境,我不敢再动。

一种罪恶感在急剧地积涌。

他埋首于我颈间,深嗅着香气。

母妃好香。仿佛这样能缓解他的焦躁。

迷离荒诞的梦与这腐朽肮脏的杂物间相重叠。

危险恐惧的感觉弥漫全身。

隔壁的声音,简直火上浇油。

母妃……他一声比一声低地,呢喃着。

少年那蔷薇色的唇干涸得似乎要龟裂,水雾朦胧的眸泛着破碎的红。

他的脊背紧绷得像一拉就断的满弓。

阿驰……

母妃,帮我。

他望着我,那双湿漉漉的眸子叫人很难抗拒他的请求。

想帮他。

令人恐惧的,危险的念头咻地,一下子钻出来,像阴雨后长出的霉,沾在每个阴暗的,见不得光的角落,一发不可收拾。

不想让他难受。

疯了吗?

罪该万死。

他还在求我,一遍又一遍。

大雾涌进来,水汽氤氲了他惊艳的眉眼。

他眼梢下那滴鲜艳小泪痣,摇摇欲坠,似一滴泫然的眼泪,要落到人的心墙上。

腐蚀世俗纲常搭建起来的一砖一瓦。

汹涌的酒意发作起来,我不想看他痛苦,着魔般,我颤抖地抚上他紧绷的脊背,低声安抚: 阿驰……

他似得到鼓舞,俯下身,一手按着我的头,迫我上仰,干燥的,渴求的唇,罪恶地落下来。

门就在这时候被推开。

纪云芙。来人声音冰冷,打破一切旖旎。

我如梦初醒,猛地推开身上的人。

来的人是江聿言,他脸色铁青,一把将我拽过去,又将手上的小瓷瓶扔给厉驰。

解药。

……

我心有余悸地混入人群中,看皇后的热闹。

她带着一群人气势汹汹冲进去隔壁,结果,撞破了她的亲生儿子锦王和林棠棠的好事。

是表妹勾引我的。锦王一把推开林棠棠,丢出一张小纸条,上面写着: 表哥,我在更衣处等你。

林棠棠哭着大喊: 我那纸条是写给驰表哥的。是姑姑教我做的,她说只要今天生米煮成熟饭,我就能做驰表哥的太子妃了。

皇后反手就甩了林棠棠一个耳光,下贱玩意儿,自己贱还污蔑旁人。

锦王趁机讥笑: 就是,你要是认错人,刚才怎么不推开?

那么暗我怎么知道?

你就是贱,上赶着倒贴,母妃都跟我说过,你之前还落过几次胎呢。

人群一片哗然。

啪。冷眼旁观的太后一巴掌扇在锦王脸上,皇后急忙护道: 母后,他又不懂事。

又是一声啪,这巴掌落在皇后脸上。

太后冷笑: 好啊,皇后,你就是这么给阿驰选妃的?

已经恢复常态的厉驰姗姗来迟,他上前扶住太后,乖巧无辜,祖母,别动气。孙儿无妨。

……

这事闹得挺大,太后下旨,将皇后哥哥李统领革职,他手上的京军指挥权一应移交给厉驰。

12

我被江聿言秋后算账。

纪云芙,你疯了是吗?他眸底风雨暗涌,我毫不怀疑,下一刻,他要弄死我。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我不能否认,在那个黑暗的杂物房里,我起了罪不可赦的念头。

大人想怎么处置我?

你连一句解释都没有?

我低下头,没回答他。

江聿言突然将我一扯,狠狠吻上来。

纪云芙,只有我能碰你。

我挣扎,咬他,血腥气弥漫开,他吃痛地松开我。

我和他互相瞪着对方。

他在发什么疯。

我破罐子破摔: 要杀要剐,随便你好了。

我真是受够了他,受够了被他操纵。

他拭着唇边的血,眸光冷冽,呵,你还真的对他动了心思。

你怎么谁都喜欢?

他成功地羞辱到了我。

我满不在乎地笑了笑: 对啊,我就是青楼出来的,谁都可以,不,大人说得不对,谁都可以,就你,高高在上的丞相大人,不可以。

他被我激怒,扬起手,我以为他要打我,下意识闭上眼睛。

可半晌,他的手砸在了墙壁上。

指关节渗出血来,很狼狈。

空气一度沉寂。

他转过身,背对着我,声音异常地冷静。

我那好外甥,真行啊,一场宫宴,拿走京军指挥权,还顺带把你骗得昏头涨脑的。是我小瞧了他。

他不是这种人,你别诬陷他。厉驰是我看大的,他怎么可能哄骗我?

江聿言气急反笑: 行,纪云芙,你留在宫里也没用了,该离开了。

我呼吸一窒,什么意思?

你淮州的父亲身体抱恙,你需要回家省亲。

我是个孤女,淮州的家是假的,父亲也是假的,都是江聿言安排的。

而他说,宫里不需要我了,他让我回家省亲。

心里一个咯噔。

江聿言是不是要杀了我?一个死了的妃子才不用回宫。

13

太后很快就恩准我回家省亲。

蓝若收拾着行李,还兴致勃勃: 娘娘,听说淮州很美,这回我可要跟着娘娘好好见识见识了。

我打断了她的幻想,将其中一个装满银票的包裹塞给她: 你别跟着去了,这钱留着给你用。

啊?蓝若委屈巴巴地看着我。

蓝若是我从青楼带着出来的,和我关系挺好,这回淮州之行,我还搞不清江聿言想干吗,如果他真的要杀我,我不想拖累蓝若,况且,一个人逃跑比较容易些。

母妃要走也不通知儿臣一声吗?一道声音打断了我的思绪。

望过去,厉驰抱着手臂,斜倚在屏风前,深眉俊目陷在阴影中,阴沉沉的,让人不寒而栗。

心上一颤。

自从那晚后,我就没脸见他。

他是被药物驱使,而我,我能找什么理由,酒?

不管什么理由,都挺恶心的吧。

我扯了扯嘴角,有些僵硬地干笑道: 怎么会?我正打算找人去跟你说一声呢。

母妃为什么躲着儿臣?是不是那晚……

我急声打断了他: 你也知道你那晚酒喝多了,总是不听母妃劝告。我望向蓝若,你先出去吧。我跟殿下有点事要交代。

蓝若出去了,就剩我和厉驰两人。

我没有躲着你,只是忙。

儿臣以为母妃介意那晚的事。

我没有。

他走过来,俯身,直视着我。

母妃生气的话,就打骂儿臣好了,不要不理儿臣。

我说了没有。我别过视线。

那你为什么不敢看我?

我不得不看着他。

阿驰,把那晚的事忘了,那只是意外,母妃不会怪你。

他低下头,声音落寞。

你明明生气了。你都要丢下儿臣走了。

像极了怕被遗弃的小动物。

真想把他打包带走啊。

差一点就心软了。

可是不行,他是未来的天子,还是我养大的崽。

他叫我母妃。

而我担着母妃的名号,差点引诱了无知的少年,是个人都干不出这种事。

我没脸待在他身边了,就算江聿言不让我走,我也得走。

我叹了口气。

我只是回家省亲。

回家省亲?需要把所有贵重的首饰都带走吗?

我第一次觉得他的聪慧令人害怕。

这叫衣锦还乡,你懂不懂?

那母妃把儿臣也带去。

他的眸里闪烁着某种令我恐惧的光芒,偏执的,炙热的。

我心烦意乱。

阿驰,你不能总是跟着母妃,这样很没出息。李皇后总想着把你拉下储君之位,虽然京军指挥权是移给了你,但是军队里有多少他们的人,你应该多琢磨琢磨怎么整理军队,巩固权势。你父皇一旦驾崩,你能不能顺利登基,这都是未知数。

他思忖片刻。

他们不足为患,登基也不是什么难事,母妃要儿臣办的,儿臣都能办到,母妃不必忧心。

我哑口无言。

请母妃把儿臣带着,儿臣陪着母妃也能把事务处理好。

……

打发他,太难了。

14

幸好,太后让厉驰去南郡查贪墨案,听说牵扯到皇后一党,查起来需要些时日。

我松了一口气,他走了,事情就好办多了。

可这个敏感多疑的少年临走前,特意来嘱咐我: 乖乖等儿臣回来。

我敷衍了他一句,知道了。

他又强调了一遍: 母妃别乱跑,否则。

他眯了眯眸,目光危险,儿臣会生气。

……生气了又怎样?

母妃试试。

还威胁我,我忍不住笑起来: 难道你还能把母妃吃了不成?

他俯身,揉了揉我的发,笑得温驯。

实在没办法,也只能这样了。

他明明笑着,我却突然后颈一凉。

这孩子,天生的帝王气质,就那种谈笑风生间就诛人九族的可怕气质。

我摇摇头,不至于不至于……我自己养大的崽,我还怕他?说出去要被笑话。

……

厉驰前脚走,我后脚就上江聿言家去探望年迈的江老夫人。

当然,探望老夫人是假的,见江聿言才是真的。

江聿言的书房。

我向他主动认错。

大人,我怎么可能丧心病狂到对他动心思?请您大人有大量,别跟我计较了,行吗?

气性过了,我觉得自己冲动了,我又没有活腻,干吗惹江聿言……

江聿言一眼看透我。

纪云芙,你再怎么装都没用,回淮州省亲一事,没得谈。

……

认错求原谅失败。

我不得不想其他法子。

恰好这时,门缝里露出一双嫉妒的眼睛来。

宁昭昭?

我灵机一动。

大人还缺荷包吗?我从怀里摸出了个新的荷包,熬了几晚给大人做的呢……你看我的黑眼圈……

是熬了几晚,给厉驰做秋衣,至于这个荷包,让蓝若帮忙做的。

这黑眼圈和荷包还是发挥了点用处。

江聿言神色终于有些起伏,但他还在琢磨,还是不太信的样子。

我落寞地打开窗: 算了,本宫又自作多情了。

我抬起手,假装要扔出去。

这就是你的诚意?

他声音微恼,飞快夺走我的荷包。

给我系上。他冷着声,命令我。

我忍不住翘起唇。

弯下腰为他打结时,不小心碰到。

他闷哼了一声。

我无辜地抬眸望他: 我不是故意……

话音未落,江聿言一把捞起我,将我放在书桌上,大手一挥,书都被他拂到地上去。

纪云芙,今天是你自己送上门的。

就在这时,一声娇软的女声打断了这一室的旖旎。

聿言哥哥。来的人,是宁昭昭。

我松了口气。

总算是敲门了。

江聿言身体一僵。

我故意搂紧江聿言,妖妖娆娆的,别管她。

聿言哥哥,外面下雨了,我没带伞,能进去躲雨吗?

江聿言很快掰开我的手,对着外面的人,声音沉稳得令人安心。

来了。

很好,一如既往地偏爱宁昭昭。

我假装露出失落的表情。

江聿言看我一眼,欲言又止。

我耸耸肩,替他抻平弄皱的朝服,善解人意道: 大人怎么还不娶昭昭姑娘呢?用不用本宫替你赐婚?

江聿言拂开我的手,脸色阴沉。

……

宁昭昭一进来,场面有些尴尬。

她拉着脸,不情不愿地向我请安。

我很好脾气地跟她寒暄了几句,再故意提起: 宁妹妹去过淮州玩吗?

江聿言很快朝我瞥过来一个警告的眼神。

我假装没看见,那是我的家乡,山清水秀的,蛮好玩的诶,过几日本宫就要回家省亲了,表哥也要陪我一起回去呢……

宁昭昭声音变了: 聿言哥哥陪你去?

我笑盈盈道: 表哥没跟你说吗?

纪云芙。江聿言忍无可忍地叫了我一声。

我捂住嘴: 啊,这是不能说的吗?我还想让宁妹妹陪着一起去呢,路上人多点好玩。

宁昭昭委屈地望着江聿言,仿佛在控诉他为什么隐瞒着她。

江聿言脸色铁青,却不得不对宁昭昭极有耐心地解释: 路途遥远,又跋山涉水的,会很辛苦,昭昭,你就别跟着去了。

宁昭昭一下子红了眼圈,聿言哥哥很烦我吗?

江聿言揉了揉眉心,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我想跟着去,不可以吗?

我赶紧煽风点火: 宁妹妹一直待在家里也挺闷的,反正路上有表哥你看着,也出不了什么事。再说了,路上要是闷的话,我也可以教宁妹妹绣荷包啊,表哥不是最喜欢我的绣品吗?我故意指了指江聿言腰上系的新荷包: 这不,又跟我讨了一个,不知道的,还以为江府这么大,没一个绣工拿得出手的呢。

宁昭昭脸唰地一下惨白,那柔弱的眼泪跟断了线的珠子,吧嗒吧嗒往下掉。

我见犹怜。

江聿言没辙了,只能妥协。

行了,昭昭,你想去就去吧,后天就要启程了,你先回去收拾东西。

很明显,他想支走宁昭昭,再跟我算账。

我赶紧挽起宁昭昭的胳膊: 许久没见到宁妹妹了,我想跟你叙叙旧,一起走吧。我带伞了。

江聿言瞪着我,脸色比外面的天还阴沉。

我冲他妩媚一笑: 表哥不用送了哈。

第二个法子,成功。

唆使宁昭昭跟着我们一起回淮州,路上只要她在,就她那比我还作的劲儿,那江聿言就没工夫管我了,那我就有机会逃跑了。

15

出发半个月了,途经月牙泉,我问江聿言: 本宫想去泡温泉,可以吗?

他理都不理我。

我怂恿宁昭昭: 宁昭昭,你闻起来一股馊味,表哥没说你吗?

宁昭昭被我吓得花容失色,赶紧冲江聿言撒娇。

表哥,我想去泡温泉,好不容易来一趟。

江聿言看我一眼。

我忙甩锅: 本宫可以不去的。

江聿言真的是针对我,他义正辞严: 娘娘金体贵重,在车里歇着吧。

然后转头就带着宁昭昭去了月牙泉。

狗东西。

不过,幸好他偏心,趁他不在,我借故到林子里吹了个口哨。

让蓝若事先买通的假刺客出现了: 现在动手吗?

我原本是想,趁着这会儿江聿言不在,让刺客假装挟持我,侍卫们肯定顾念着我是个娘娘的身份,不敢轻举妄动,我再趁机跑路的。

可就在这时,林子外响起江聿言喊我的声音: 纪云芙。

我脸色一白,这狗东西,怎么去而复返了。

这么短的时间,林昭昭不可能好了,那就是江聿言自己回来了,生气,这人真是时刻盯紧我。

我只能让刺客今晚先回去歇着,后面再见机行事。

人走了,江聿言也寻了过来,他狐疑地追问我: 出来这干吗了?

我幽怨地看着他: 偷偷躲起来哭了,大人未免也太偏心了。

江聿言: ……说实话。

……丢了个红色丝帕,出来找找。

这倒是真的,去找刺客碰头的时候我一路认真找来着。

很贵重?

那倒也没有,就是之前出宫玩的时候,阿驰在路边摊买给我的,虽然还剩几条,但以后也见不着他了,我想都留着做个纪念。

江聿言冷着脸,丢了就丢了,别找了,回淮州我给你买,什么样的都有。

那能一样吗?我撇了撇嘴,没说话。

纪云芙。也不知道为什么,江聿言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嗯?

他清了清嗓子,很不自然的样子,淮州也有温泉,私浴的,安全性和隐私性更高,到时候我带你去。

我懒懒敷衍了句: 哦,好棒啊,表哥原来这么疼我啊,真是难得。

他很不高兴: 纪云芙,少阴阳怪气。

就在这时,一个侍卫惊慌失措跑过来。

大人,宁姑娘出事了。

江聿言神色微变,他接过侍卫手中那张纸条看,脸色愈发难看。

他看完纸条就看我,表情古怪。

我被他看得瘆得慌。

宁妹妹怎么了?我凑过去看他的纸条。

我一看,心上一凉。

微服出行的我们,遇上采花大盗了,他们要江聿言拿着我去换宁昭昭。

我默默往后退,远离江聿言。

可是江聿言仍然沉沉盯着我。

我后颈一凉。

江聿言,你该不会为了宁昭昭,要把我丢给那群采花大盗吧?

问出这话的时候,我几乎都知道答案了。

在江聿言心中,宁昭昭和我,孰重孰轻,都不用问的。

我冷汗直冒。

果然,江聿言思忖片刻,很快作出抉择。

纪云芙,你比昭昭聪明,胆子也大。你等下配合我。

我有些发抖,凭什么?我就比她命贱吗?

江聿言很理智: 纪云芙,这种时候别耍小性子了,不会出事的。

那万一呢?

没有万一。

一股郁塞之气堵在心口。

我知道我没得选了。

认识你真晦气。

江聿言当下面沉如水。

……

宁昭昭哭得特凄凉。

我龟速朝她那个方向走过去。

江聿言不知为何,突然拉住我。

我心存一点点希望: 江聿言,本宫可以不去吗?

江聿言犹豫。

就在这时,宁昭昭哭得更大声了: 聿言哥哥,我好害怕……我好想我爹爹啊……

江聿言僵了片刻,还是松开了我的手。

纪云芙,听话,配合我。

……我当初是怎么瞎了眼看上你的?

江聿言的脸色唰地一下变得铁青。

我走到盗匪那边,宁昭昭也回到江聿言身边了。

敌人用寒光凛凛的刀挟持着我。

我心跳得厉害,紧盯着江聿言。

他的左手虚拢成拳,按照他刚才的交代,下面他就要掷剑过来,然后我朝左一躲,迅速挣脱,朝他的方向跑,他会马上接应我。

计划,很完美。

可是,出了点意外。

我朝他的方向跑出没两步的时候,腿抽筋了。

而本来应该接应我的他,也因为宁昭昭突然晕倒,没及时接应我。

于是,悲剧了。

恼羞成怒的盗匪将锋利的刀刃往我细嫩的脖颈上一压。

血滋地一下冒出来。

我疼得倒吸一口气。

江聿言脸色大变: 你们要什么,我都可以给,别碰她。

别废话,统统放下武器,转过去,往后走十里。

江聿言没有动。

我又倒霉了,敌人的刀又往我脖上一按,嘶。疼得都忍不住冒泪花了。

江聿言,我快疼死了我在心里已经砍了他一百刀。

江聿言的脸色难看到极致,他看着我,咬牙道: 行,我们照做,别伤害她。

很难得,江聿言良心发现了,可是没任何用。

敌人扔了一堆烟幕弹,迅速将我推上马车跑了。

16

长这么大没见过这么水灵的娘们,要不玩完再弄死她?

反正小丫头只说弄死她,没说不能玩。

那谁先……

这两个盗匪头目已经把我当成死人,争吵了起来。

我忍不住插嘴: 你们说的小丫头,是谁?

那就让你死个明白,就是换你的那个小丫头,你抢了她男人,她要弄死你。

……

我算是听明白了,所以是宁昭昭自导自演了这么一出,勾结了杀手,想弄死我。

犯得着吗?为了一个江聿言,我服了。

我观察了下四周,现在我是被押在一个山洞里。

盗匪一共十来个人,两个头头都在山洞这边,而其余的人聚在山洞较远的一处地方,搭起篝火喝酒划拳了,很吵。

如果山洞这边发生什么事,他们应该听不到。

山洞除了正对着小喽啰们的出口,后面还有一个很容易被忽略的狗洞,没人守着。

也是,他们根本没把我一个弱女子当作威胁,守卫自然松懈。

我飞速思考。

我一个人不可能对付十几个男人,最有可能做到的是,杀死山洞里的这两个男人,然后钻狗洞逃跑。

可我怎么杀死这两个男人?

就我这小胳膊小腿,硬拼是干不过的,那只能智取了。

我正想着,那两个杀手头头已经猜拳完毕,大胡子先进来了。

我深呼吸,开演。

小美人,今晚让哥哥好好疼疼你。他一把扑过来。

我强忍着恶心,捶了下他胸口,给他画饼。

大哥只想要今晚吗?

大胡子眼都直了,小美人什么意思?

我咬咬唇,大哥保住我性命,妹子不就可以跟大哥长相厮守了吗?那个买凶的女人,她也不知道你有没有真杀了我,大哥说杀了就行嘛,反正日后我就跟着大哥,也不在人前出现,她也不知道。

大胡子摸了摸大胡子,果然动心了。

当真?小美人愿意跟我?

我佯装娇羞道: 大哥这么有男人味,可比我跟的那个姓江的好多了,他个废物,连自己的女人都护不住。还是大哥这样的好,我有安全感。

他信了,飘了,一把摸住我的手,我赶紧往后躲,他神色一变: 臭娘们,耍我呢?

我委屈道: 大哥就会凶人家,人家是想跟你长长久久呢。

这又是怎么说的?

人家只想跟大哥一人好,可外面那还等着个胖子……我假哭了起来,这胖子还对大哥不怀好意。

大胡子被我唬得一愣一愣的,你给我好好说说,怎么回事?

我扭过身不说。

他追问我。

我擦着眼泪: 说了你不会信的,罢了。

大胡子被我这么一激,还非要逼出个三七二十一,我只好一五一十说道。

刚才那个姓江的掷剑过来时,你是不是脚崴了一下,差点就扑刀上了,我在一旁都看得真真的,不是你脚崴了,是他胖子朝你腿上扔了个石头。

当然,大胡子脚崴是真的,被丢石头是我编的。

大胡子表情逐渐愤怒,我继续添油加醋。

还有,为什么挟持人质的活让你干呢?你离人质最近,也是最危险的。

他其心可诛,肯定一早就想自己当老大,独吞赃款和女人。

两三句下去,大胡子已经彻底被我忽悠住了。

他破口大骂: **,我当他是兄弟,他拿当我冤大头。不行,我弄死他去。

他抡起双锤,我急忙劝住他: 打起来你受伤了怎么办?我会心疼坏的。不如这样,你把他叫进来,等下我来分散他的注意力,趁他没注意,你再偷袭他,这样才万无一失嘛。我可不想你出点什么事。

这下子,他彻底信了,摸了我的脸一把,嘿嘿笑: 小美人,你放心,日后我一定不会亏待你。

我努力维持笑容。

他一走出去叫胖子,我赶紧把藏在鞋底的特制匕首摸出来,藏到袖子里。

第二个胖子进来了,刚要撕我衣服。

我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看着也不像啊。

他愣了愣,啥不像?

刚那个人,说你没本事。

胖子一把薅住我头发,臭娘们,你想搞事?

我疼得咬牙,不信?把他叫进来对质?

叫就叫。

胖子很快到洞口喊大高个,大胡子进来了,我对着他远远抛了个媚眼。

大胡子眼冒淫光,胖子顺着他的目光转过身来看我,啐了一口,小骚货,看我今晚不弄死你……

谁弄死谁,不一定哦。不信,你往后看。

他刚扭头,大胡子的双锤落下,砸碎了他的大脑壳,肥腻的脑浆迸洒出来,溅得满壁都是。

怪恶心的。

我捂住眼: 啊好怕怕啊。

大胡子立刻丢下双锤,扑过来搂我。

美人儿别怕,这下你可是我一个人的了。

满嘴大蒜臭味扑鼻而来。

我屏住呼吸,好啊。

在他看不见的背后,我将匕首对准他心口致命的位置。

不过,也得你有命才行啊。

利刃扎破跳动的心脏,腥臭的血喷溅。

他瞪圆了眼,咬牙切齿: 贱……人。

不是他死,就是我亡。

匕首搅动,再次捅入。

又一具尸体轰然倒地。

痛快。

可是这种痛快的感觉很短暂。

我低头看了看沾满鲜血的双手。

热的,腥的,后知后觉地,感性滋生上来,一种无法抵挡的恐惧就像阴冷的蛇一样,迅速爬满四肢。

我看着四周,阴森森的山洞,开始腐烂的尸体流出暗红冰冷的血,蜿蜒满地,脑浆在墙上漫溢流淌,我的手开始不受控地发抖,一种恶心的感觉冲上喉咙。

仿佛被吸入黑暗幽冷的旋涡中,怎么也挣扎不开。

直到一阵喧哗声从不远处传来,刺痛耳膜。

我一下清醒过来,还不到能懦弱的时候。

我深呼吸,拎起残败的裙子,钻出狗洞,一刻也不停,往山下没命地疾奔。

凛冽的山风刮得脸疼,沿路的荆棘割破细嫩肌肤,夜被拉得漫长,极度的恐惧鞭笞着我不停歇地奔跑,直到山下的火光窜入眼中,仿佛绝境中生出的花,一种生的希望在干涸的意识中冒出来。

茫茫夜色中,江聿言率领着人马,举着火把,在山下搜寻。

我觉得江聿言应该不想放弃我,不想杀我,不然他不会让人放下武器确保我安全。

我想赌一把,赌一次,江聿言救我一次。

高大的灌木丛会阻碍山下的人视野,他们看不见我。

精疲力竭的我扯开嗓子喊他。

江聿言,我在这。

运气故意与我作对,着急上火,我的喉咙哑了,几乎发不出声音。

就在这时,不知道宁昭昭跟江聿言说了什么,江聿言下令,带着人朝反方向走。

不,别走。

求生的欲望被彻底激发,脑子转得飞快。

对了,我发不出声音,但灌木丛可以。

我拼尽全力拍打灌木丛,尽可能地制造刺耳的噪音。

我还将显眼的红色丝帕绑在枯枝上,高高举起,希望有人能看见。

可是我没想到,最先看见的,最先听见的人,是宁昭昭。

她望向我的方向,阴森森地笑了笑。

然后大喊: 山上的灌木丛里有埋伏,东南方向,小心。

背对着我的江聿言丝毫不怀疑宁昭昭的话,直接下令: 尽数射杀。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

流年不利。

赌输了。

眼前,无数的箭如流雨般穿空而来。

好像有什么利器突地一下,穿透我的身体。

巨大的冲力推着我后退了一段距离。

一阵大风刮过,系在枯枝上的红色丝帕一下飞走。

我浑浑噩噩,捂住钝痛的胸口,伸手与风争夺,却一脚踩空,坠落。

……

江聿言突然心口钝痛了一下,他迅速转过身来,抬头望上去。

什么也没看见,只有黑黢黢的树影和幽僻的月光。

不知为何,一种巨大的失落感扼住了他的心脏。

纪云芙,你究竟在哪?

聿言哥哥,对不起我看错了,是树影,不是埋伏。

江聿言叹了口气: 往山上搜。

咦,那不是纪姐姐的红色丝帕吗?宁昭昭指向西北方向,那处高树上也挂着一方红色丝帕。

江聿言眯起眼,他记得,这是她很宝贝的丝帕,或许是她故意丢下来提醒他的。

一种焦灼感烧过他的心脏。

他立刻下令: 是她的,往那边搜。

……

17

我成婚两年了,但至今尚未圆房。

此时的我,行为有些猥琐,因为我,正在窥伺一个沉睡的英俊青年。

他宽肩、窄腰、大长腿,窝在眼前这张狭窄的榻上,很局促,但这点局促丝毫不减他高贵的气质。

我舔了舔唇,这个英俊青年,是桃花村最英俊的男人,也是我的男人,严格来说,是我还未彻底得到的男人。

窗边的昙花正在夜放,芬芳馥郁的香气在静静涌动。

大约是渴了,他无意识地抿了抿唇,线条起伏的喉结缓缓上下滚动。

一种张扬的吸引力与夜色一同滋生。

月光似水,潺潺滋润过他冷色的唇瓣。

不动声色,却惊心动魄地引诱。

我咽了咽口水,握紧榻沿,心惊胆战地,将上身稍稍前倾,靠近他。

他的呼吸均匀缓慢,与我急促的呼吸交错在一起。

心跳得极快。

即将触碰那张柔软的唇时,下颌被精准捏住。

芙儿,不可以。男人缓缓睁开那双冷艳的丹凤眼,无奈又宠溺地望着我。

就一下。

他一把将我抱起,乖,回去睡。

我扒拉着他的领襟,蹬着腿,你不是我夫君吗?你有义务履行身为夫君的义务。

他一脸头疼的样子,按住我乱蹬的腿,你大病初愈,不宜多动。

看来我是说服不了他了。

我盯上他耸兀的喉结。

我记得上次,就是不小心摸了他的喉结,他的呼吸就乱得厉害……

我悄咪咪伸出手,一点点靠近他的喉结,就在快得逞的时候,又被他捉住手。

我恼羞成怒: 哼,我要换夫……

他的目光逐渐变得幽深,你说什么?欠罚了?

我想起上回他的惩罚。

热血涌上脸,我干脆把脸埋进他的胸膛。

什么也没说。

……

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别人家的夫君也这样的吗?

成婚两三年,不圆房?我陷入了沉思。

很多事情我已经记不起来了。

半年前,我在桃花村醒来时,第一个看见的人就是我男人。

那时候,我压根不记得他是谁。

你谁?

他愣了片刻,不认得我?

我们什么关系,我干吗要认得你?

他缓了缓,慢条斯理: 芙儿,我是你的夫君。

当时我是震惊的。

我竟然成婚了,我有点不信。

他很无奈,说我们在官府备过案的,不信的话,可以去官府问问。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再看了看他那张长在我审美点上的脸,我也就没再怀疑了。

但是我一个青楼女子跟他怎么认识的?我怎么会在桃花村?还裹了一身的纱布,身上还很疼。

记忆一大片空白。

他为我回忆。

他说我入宫当了宫廷歌女,而他是宫廷乐师,我们常在一起交流乐理,合奏,朝夕相处,情愫渐生,彼此倾心。

东宫太子宅心仁厚,成全了我们,放我们出宫。我们很恩爱,过着男耕女织的生活。

至于我为什么会缠了一身的纱布?

因为两年前我们外出游玩,遇上盗匪,我失足跌下悬崖,重伤不起。幸好遇到一个巫医,用蛊虫为我续命,我沉睡了一年多,才终于苏醒。

对于他说的话,我一般都是无脑信的,但现在看来,我们很恩爱这句话,有点可疑。

有哪对恩爱的夫妻不圆房的?

想想就来气,他就那么活色生香地在我眼皮底下晃悠,还不负责。

我踹了一脚被子。

窗边的榻上传来一道威胁的声音。

盖好被子,睡觉。

我又踹了一脚,以示抗议。

嗯?这是最后的警告。

我迅速爬起来,乖乖卷起被子蒙住头。

睡就睡,讨厌。

18

诉求不满的我顶着黑眼圈,抱着一盆衣服去溪边洗。

淙淙流水旁已经聚了好些妇人,正在家长里短。

我困得直打哈欠,这时听见一个姐姐说。

男人都爱硬撑,有隐疾他们也有苦说不出,只能装作一副清心寡欲的样子。

我一听,症状全中啊,我干脆将捣衣杵丢一边,竖起耳朵,全神贯注听。

我们家那口子,以前也不上心,现在黏人得很。

还是得补,早补早好。

怎么补的啊?

韭菜,鹿鞭……

她报出了一串食物,我赶紧默诵。

有人突然问我: 诶,你们家二郎,怎么样?

她们一个个眼睛放光,瞅着我。

我男人长了张招蜂引蝶的脸,村里的女人都爱聊他。

家丑不可外扬,我打肿脸充胖子,低下头羞涩道: 不说了,唉,腿软……

啧啧……

怪不得你黑眼圈这么重……

我干笑了几声,这时,耳畔划过男人缓慢低沉的声音。

腿软?

我整个人呆住。

扭过头一看。

我男人就站在我身后,抱着胳膊,一双丹凤眼艳光荡漾,就那么似笑非笑地看着我。

……

我脸红耳赤,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可下一瞬,直接被他强势地拎回去,打横抱起。

是回家歇着,还是在这继续唠?

周边有人捂住嘴,有人捂住眼,有人没忍住,啊啊啊地叫了几声。

我羞耻地捂住脸,别说了,臊死人了。放我下来。

他的手臂却箍得更牢。

娘子不是腿软吗?怎么说?在这,还是回家。

我在他怀里扭了扭,颤抖地说: 回,回家……

他大步流星,抱着我往家走。

诶,等等,盆,衣服,杵都还没拿呢……

丢了再买。

我心疼钱,拽了拽他的袖子: ……这么急回家干吗呢?

他低眸看着我,那眼梢染上几分艳色,喉结滚了滚。

同夫人有要事相商。

一种危险的直觉突然就蹦了出来。

……

院子门砰的一声,被踹开,又是砰的一声,被合上。

甚至来不及进屋,他猛地将我按到门上,狠狠亲了上来。

我被他亲得脑子昏昏涨涨的。

他今天是怎么了?变了个人似的。

看着他那像狼一样的目光,我突然就怂了。

我气喘吁吁地挣扎了一下,我,我大病初愈,可能不太……

巫医刚回信了,你的身体,现在受得住。

……

我反应过来,脸红得要滴出血来。

你问巫医?

他直勾勾地看着我,那目光像要将我拆骨入腹,这不是我们芙儿最关心的吗?

我捂住脸,他一根根扒开我的手,再度吻上来。

热烈春风裹挟着一树的梨花香气涌过来。

远处山川明秀,近处晴空蔚蓝,春色无边,却抵不过男人眼下那滴小泪痣的艳色半分。

他低声诱哄: 芙儿,喜欢二郎吗?

我咬着唇,眸光潋滟,嗯……

不管二郎是什么身份?

嗯。

像得到批文,他彻底撕下伪装,强势狠戾地摧毁一切障碍。

簪环掉落满地,白色薄纱被抛掉,飞上梨树枝头,风一鼓动,拉扯开,遮住春光的窥探。

圆滚滚的小狸奴窜过来,不谙世事地抱住男人的长腿,喵喵喵地争宠。

爱猫如命的男人不为所动,他喘息凌乱。

囡囡,现在不行。

现在,我是她的。

我脸色潮红,捂住他的嘴。

他看着我,轻轻一笑,春光尽数被揉碎,落满他那双原本孤冷的眸。

那一瞬,我心旌摇荡,分不清是为他眸底旖旎的笑意,还是为他眼下那滴嫣红小泪痣。

19

直到不远处炊烟升起,晨曦变烈日。

我窝在他怀里昏昏沉沉地睡过去。

像鱼偶然跃出金光闪闪的海面,一些碎片在午后的梦里闪出来。

想要母妃这样的。

母妃好香。

母妃,帮我。

难道你还能把母妃吃了不成?

实在没办法,也只能这样了。

瑞兽香炉薄烟袅袅,珠帘里一男一女。

男人懒懒地掀起冷的眼,朝我望过来。

他眼尾下那滴小泪痣刺痛我的眼。

他的目光锁着我,缓缓启唇: 母妃。

我一下被惊醒。

心惊胆战,冷汗涔涔。

厉驰拢紧我,午后的嗓音混着点哑,尤为倦懒。

怎么了?

我抹了抹脸上的汗,咽了咽口水。

做噩梦了。

我听着他又沉又重的心跳。

我们,没有血缘关系吧?

厉驰忍俊不禁: 你指哪种?

我脱口而出: 母子。

问出口的时候,我就觉得自己是不是傻了。

厉驰沉默了。

我的脸一白,看向他。

他缓缓笑开: 都睡懵了,我们芙儿。

我松了口气。

吓死我了,我竟然梦见你喊我母妃。

他注视着我,不说话。

我继续问: 我们以前,是什么样的?

他回过神。

也没什么特别的,只是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碰巧在宫里遇见了,又碰巧,相爱了。

我嫌弃地瞪了他一眼。

这么平淡的吗?一点也不浪漫。

他揉了揉我的发,我们芙儿肯与我相爱,已经是件很了不起的事了。

心口突然就被狠狠地撞了一下。

我突然很想知道更多我们的回忆。

我追着他填补缺失的记忆。

谁先爱上的?

他不假思索: 我。

我不由得翘起唇: 那是谁主动的?

一直都是我。

为什么是你?

本能。

还挺会的,我有些羞涩,那你怎么娶到我的?

他换了个姿势,气定神闲: 连哄带骗。

……你好卑鄙,我要听细节。

他伸了个懒腰: 困。

不准睡。

他阖眼假寐。

我摇他: 啊啊啊,不准睡,我没问够呢。

他无奈地睁开眼: 最后一个问题。

和我在一起,什么时候最幸福?

他的语气突然郑重起来: 此时此刻。

嗯?

他单臂抱起我,走到窗边,轻轻一推,入目所及,万里晴空。

我们,得见天光了。

他眺望高空的目光炙热。

?我们以前很见不得光吗?

他歪头一笑,小泪痣摇荡,因为芙儿是个胆小鬼,不敢与我一起离经叛道。

……大概是以前的我怕触碰宫规?

不过没关系,他将我抵在窗边,在我耳边低语,芙儿就站在原地,我走向你就行了。

心上又狠狠一悸,我忍不住问: 那你不会累吗?

他眸底闪烁的光芒有种摧毁一切的狂热,不会,只要你在。

说着说着,他又使坏,狼一样的目光,令人心慌。

我咬唇,不是困了吗?

他音色喑哑: 芙儿可以解困。

……

20

晴空上划过的白鸽,院里叽叽喳喳的小鸡,厨房偷吃的小狸奴,它们看我的眼神都不清白了。

不知节制的男人,真的可怕……我算是自食恶果了。

走不动路?二郎抱你。

我抬起棉花一样软的腿,朝他狠狠踹了一脚。

你一根手指头都不要碰我。

什么温柔,什么禁欲,统统都是他装的……他就是个饿狠了的狼。

然而,我的警告对他不起任何作用。

他置若罔闻,直接捉住我的腿。

给芙儿带个踝链如何?

他的抚摸激起一阵阵酥麻。

我心上一颤一颤的,下意识想缩回来,他捏紧了,灼热的目光锁紧我: 嗯?

他真是把我拿捏得死死的,我咬着唇,声音不由得抖了: 带……那个干吗?

晃起来,好看,还好听。

我咬了咬指头,只要他不折腾我,他的大多数要求,我都是尽可能满足他的,谁会不宠着自己的男人呢?

我脸颊一片绯红,可是我们村没卖的。

这趟出去,二郎给你带。

我愣了愣,出去?又要出去?

厉驰为了养家糊口,经常要天南地北跑买卖,一走就好几个月。

心上瞬间落满失望。

他很快察觉我的情绪: 怎么了?舍不得?

我鼻子酸酸的,钱差不多够花就行了,不跑买卖了好吗?

最后一趟。他倦懒的声线划过耳畔,低低沉沉的。

这趟成了,让我们芙儿做世间最富贵的夫人。

你干的什么杀人越货的勾当?一趟能赚那么多钱?

他笑了笑,吓唬我: 差不多。

哼,成天就逗我玩。我扭过头不看他。

他把我的脸掰回去,轻一下重一下地亲上来。

这趟会久点,你待在家里乖乖的,不准擅自出村,一步也不准走出去。

如果有什么事,第一时间找隔壁的青川。青川是厉驰买的家奴。

知道了知道了……每次他走都要老调重弹,强调无数回。

我真是怀疑他是不是什么江湖恶匪,结了很多仇家,生怕让人上门寻仇一样。

有什么好怕的,桃花村有阵法,除了本村的人,外人根本不知道怎么进来。

21

厉驰走了,巷子口的李大娘来串门,跟我躲在里屋唠。

上回你托我卖的绣品,可畅销了,都卖到京城了。我家二狗说,有个贵人托布行问,能不能请你绣个荷包。她说着,塞给我一袋钱,这是定金。你干不干?

一打开,黄澄澄的金子,我不假思索: 干一百个我也给他绣。

老规矩,不能让青川知道。

青川知道等于厉驰知道,厉驰是个醋坛子,要他知道我卖绣品给别人,后果不堪设想。

我每回都是趁他外出的时候,才抓紧绣一批,偷摸让李大娘的儿子帮忙卖,贴补家用,我想赶紧攒多点钱,让我男人安安心心地跟我守在桃花村,不用一年到头在外奔波。

我掂了掂沉甸甸的金子,不知道是什么冤大头这么砸钱,那个贵人有什么要求吗?

说是绣个江字,再配上芙蓉花纹。

不知道为什么,太阳穴突然突突跳了一下,一阵刺痛袭来,我脸色煞白,冷汗直冒。

妹子,怎么了?

没事……就是,不知道为什么,好像绣过这样的……我按了按太阳穴,缓过劲来,可能以前也遇到过这样的冤大头吧……

不过,这个人花这么多钱就买个荷包?不会有诈吧?

二狗也打听了,对方说你的针法和他亡妻的很像,睹物思人,所以才愿意花钱买个念想。

那他还挺惨的啊,我熬几晚尽快赶出来,积积德。

很快,我就把荷包绣好交给李大娘,没几天,收到了更重的一袋金子。

贵人很满意,原本想亲自上门答谢,但咱们桃花村的规矩,不让外人进的,二狗拒了。

那就好,可千万不能暴露我啊,让二郎知道,又该不理我了……

李大娘啧声道: 你可真是个夫管严。

我这叫宠夫好吗?

22

没过多久,二狗娶回来一个媳妇儿,叫绿黛,长得水灵,还很会来事,一口一个姐姐,天天缠着我教她刺绣挣钱,我闲着也是闲着,就教她了,她投桃报李,给我送了些点心过来,很巧,她做的是我最爱吃的桃酥,一闻,甜香气扑鼻,我馋了。

刚捻了一个桃酥递进嘴里,坐在墙头盯梢的青川看见了,丢了块石头过来阻止我。

夫人,公子说了,不能吃别人家的东西。

青川,公子一向听谁的?

夫人的。

那你听公子的,公子听我的,你是不是该听我的?

青川挠了挠头。

再说了,你人不是在这吗?我在你眼皮底下,还能出事?

青川点了点头: 不能。她要是下毒,我就杀了她。

……那我可以吃了吗?

青川翻墙跳下来,拿银针戳了戳,确认了一遍,夫人请吃。

……我是什么金尊玉贵的娘娘吗?吃个东西还要验毒。

就这样,在青川眼皮底下吃了十来天,啥事都没有,我还吃上瘾了,一到下午,像有馋虫勾着一样,但这个下午左顾右盼,天黑了,绿黛也没来。

我挠心挠肺,想她。

她还是没来,想她想她。

坐不住了,我躲着青川,自己上她家去串门了。

黛黛这几日怎么不来了?

哦,二狗又出去跑买卖了,家里忙,就没工夫去找姐姐了。

正说着,我瞥见桌上的一碟桃酥,下意识咽了咽口水。

绿黛仿佛与我心有灵犀般,将桃酥推到我面前过来: 姐姐,吃点?

我客套了一句: 啊我吃过饭了,你自己留着吃。

我一个人吃不完,我婆婆又不爱吃甜的。你就当帮帮我啦,姐姐。

谁会拒绝一个漂亮妹妹呢?

我勉为其难: 这样啊,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于是我就跟绿黛一边闲聊,一边吃桃酥,说着说着,倦意袭来。

我晃了晃神。

姐姐,怎么了?

我揉了揉眼,扶着桌子起来,困得厉害,我先回家休息一下。

一站起来,双腿发软,怎么回事,怎么迷糊得这么厉害?

眼前逐渐昏乱,绿黛仿佛分出两个影子来。

她抓住我的手腕,对我笑了笑: 姐姐是该回家了,回你该去的地方。

绿黛?

一种不祥的预感登地一下冒出来,我想甩开她,可一点力气都使不出来。

姐姐,主子已经等你很久了,请上路吧。

像一句诅咒,一种没由来的惊恐扼住我的喉咙,似乎有什么危险的事即将发生。

我被推上马车,一路颠簸,一种寒意逐渐袭来,这是离开桃花村了。桃花村一年四季如春,而出了桃花村,春寒料峭,我不由打了个冷战。

不知过了多久,马车在一片幽冷的桃花林中停住了。

绿黛似乎在与什么人交谈,那人的声音压得极低,我的意识颤抖得厉害,那低沉的声音仿佛锋利的匕首,透过厚厚的布帘,穿透进来,划在肌肤上,叫人发冷,战栗。

一个念头跳出来,我认识来人。

就在这时,一只修长白净的手掀开了车帘。

那人眉眼森冷,似积满常年不化的雪,他阴鸷的目光似巨大的网,将我罩住。

纪云芙,总算找到你了。

他腰间的荷包轻轻晃了一下,崭新的,江字,芙蓉花纹。

那个贵人?电光石火之间,有什么东西一下子串起来,阴谋,这是阴谋。

我手心一凉,你究竟是什么人?你想干什么?

他摇头,寒笑了一声: 真不记得了?

像涨潮,破碎的记忆突然涌了上来,纷乱,细碎,我试图去捕捉。

可是一触碰,就像有什么可怕的怪物紧随其后,咬上脆弱的神经,钻心地疼痛。

疼。我不得不弯下腰,抬起手臂去揉压涨痛的太阳穴。

袖子落下的那瞬间,手腕被一把扼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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