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主角分别是沈嘉岁江浔的其他类型小说《重回提亲日,渣男贱女被我亲手锁死沈嘉岁江浔最新章节》,由网络作家“超爱小螃蟹”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沈嘉岁靠在娘亲怀中,听得娘亲厉声为她做主,忆起上一世母女相拥诀别的惨痛之景,眼泪止不住地滚了下来。可眼见娘亲话里话外对顾惜枝也满是信任,沈嘉岁心头又酸又痛。她也曾将真心掏给顾惜枝,甚至待她比对自己的亲弟弟还要上心。毕竟,救命之恩大过天,若不是顾副将的舍命相护,她也没有爹爹了。说来也是奇怪,顾惜枝和所有人都处得极好,唯独对陆云铮一直都是冷冰冰的。沈嘉岁还曾问过,是不是陆云铮偷偷欺负她了。顾惜枝却义正言辞地答:“陆公子是岁岁你的未婚夫婿,我身为女子,身为岁岁的女伴,自当避嫌。”一个是知根知底的未婚夫婿,一个是亲如姐妹的救命恩人,她当真不曾怀疑分毫。可笑啊,直到沈家倾覆她才知道,陆云铮与顾惜枝早已背着她私相授受,暗通款曲!陆云铮为了将顾惜...
《重回提亲日,渣男贱女被我亲手锁死沈嘉岁江浔最新章节》精彩片段
沈嘉岁靠在娘亲怀中,听得娘亲厉声为她做主,忆起上一世母女相拥诀别的惨痛之景,眼泪止不住地滚了下来。
可眼见娘亲话里话外对顾惜枝也满是信任,沈嘉岁心头又酸又痛。
她也曾将真心掏给顾惜枝,甚至待她比对自己的亲弟弟还要上心。
毕竟,救命之恩大过天,若不是顾副将的舍命相护,她也没有爹爹了。
说来也是奇怪,顾惜枝和所有人都处得极好,唯独对陆云铮一直都是冷冰冰的。
沈嘉岁还曾问过,是不是陆云铮偷偷欺负她了。
顾惜枝却义正言辞地答:“陆公子是岁岁你的未婚夫婿,我身为女子,身为岁岁的女伴,自当避嫌。”
一个是知根知底的未婚夫婿,一个是亲如姐妹的救命恩人,她当真不曾怀疑分毫。
可笑啊,直到沈家倾覆她才知道,陆云铮与顾惜枝早已背着她私相授受,暗通款曲!
陆云铮为了将顾惜枝光明正大迎娶入府,竟不惜害她沈家满门!
想到此处,沈嘉岁止不住浑身颤抖,当真恨不得提剑将陆云铮捅个对穿!
但是理智告诉她,沈府通敌叛国一案迷雾重重,牵涉甚广,绝不是区区陆云铮能够办到的。
若不找出一手遮天的幕后黑手,沈家在明那人在暗,只怕后患无穷!
这也是她方才假意惊惶,不愿让陆云铮发现她也重生的最大原因。
她要借着陆云铮,顺藤摸瓜找到那背后之人!
不过,当务之急是尽快让爹娘看清顾惜枝的真面目,免得被身边人算计!
“娘,等等!”
沈嘉岁思及此,顿时开口阻止了纪宛。
纪宛见自家女儿还在维护陆云铮,不由又是心疼又是无奈。
“岁岁,是爹娘的错,爹娘有眼无珠,以为这陆云铮会是你的良配。”
“如今你也看到了,此人背信弃义,还敢觊觎惜枝,这样的人,咱不要也罢!”
陆云铮见此时的沈嘉岁还对他一往情深,忆起两人青梅竹马的情谊,心中极难得地生出了一丝犹豫。
其实,若惜枝不曾出现,他是愿意和沈嘉岁共度一生的,但感情这种东西,谁又说得清楚呢?
况且上辈子,沈嘉岁临死反扑,将簪子刺入他喉咙时的狠戾绝情模样犹在眼前,他这辈子是万万不可能再接受她了。
再者,定国将军府注定是没有好下场的,娶走惜枝后,他还须尽早和沈家彻底撇清关系!
此时,沈征胜也快步走到了沈嘉岁身旁,他宽厚的手掌搭在沈嘉岁肩上,温声说道:“岁岁,别钻牛角尖,陆云铮根本配不上你。
你放心,爹爹无论如何都会替你讨回公道的。”
“老陆那家伙教子无方,亏我这般信任他,将掌上明珠许给他家,这件事,我沈征胜绝不会善罢甘休!”
后头半句语气冷硬,是沈征胜盯着陆云铮的眼睛,一字一句说的。
陆云铮闻言面色微变。
上一世,他之所以委曲求全遵守婚约娶了沈嘉岁,一是不敢开罪定国将军府,二是因为......他爹也是个混账。
他是父亲的嫡长子,但并不受宠,因为父亲的心头爱是府上的周姨娘,他底下还有一双庶弟庶妹。
庶弟陆云晟只比他小一岁,如今在国子监求学,是父亲最疼爱的孩子。
“后悔了?”
沈征胜阅人无数,哪里会看不出陆云铮的神色变化。
陆云铮闻言攥了攥手,却很快绷直了嘴角,“此事晚辈确实理亏,但晚辈此时直言不讳,也好过和岁岁婚后成一对怨偶。”
沈嘉岁知晓陆云铮的底气从何而来。
前世那场污蔑沈家的大战,陆云铮的父亲陆永渚便是统帅,但他却马革裹尸、英勇牺牲。
而后陆云铮接过陆永渚的帅旗,大败漠国军队,名扬四海,天下人都说,陆云铮青出于蓝。
沈嘉岁不敢想,陆永渚之死有没有陆云铮的手笔,而这——是之后该查的事了。
想到这里,沈嘉岁迎着父母忧虑的目光,一步步朝陆云铮走去。
陆云铮眼里不可避免地闪过一抹惧意,他本能地后退半步,可很快又站定了。
此时的沈嘉岁对他情根深种,只怕还不死心,自己必须摆脱她的纠缠,方可顺利娶到惜枝。
想到这里,陆云铮露出自认恳切的神情,沉声道:“岁岁,今日是我对不住你,你要何种补偿,我都可以答应,但我对你确实没有男女之情,也希望你莫要执着,我们——”在距离陆云铮只有一步远的时候,沈嘉岁二话不说,抬手就甩了陆云铮一巴掌。
陆云铮往后一躲,却慢了半分,结结实实挨了这一巴掌,只觉眼冒金星,颊上更是火辣辣的疼。
沈嘉岁自小习武,论力气是比不得陆云铮的,但论速度与灵巧,她比陆云铮却是不遑多让。
“陆云铮,你是对不住我,沈陆两家的亲事就此作罢。”
沈嘉岁冷冷开口。
“今日之后,定国将军府自当广而告之,陆家大公子品行不端,不堪为沈家之婿,从今往后两家再无瓜葛!”
“但是,你竟然还敢觊觎惜枝,我沈家的女儿,你是一根手指头也别想沾!”
沈嘉岁话音刚落,纪宛立马给自家女儿撑腰,“没错,你陆云铮今后别想踏进我将军府半步!”
虽然挨了一巴掌,但听到沈嘉岁不再纠缠,干脆答应退亲之时,陆云铮也认了。
可没想到,沈嘉岁的话锋一下子转到了顾惜枝身上,让陆云铮瞬间变了脸色。
“退婚可以,无论你在外头如何诋毁我,我也毫无怨言,但我一定要娶惜枝!”
“诋毁?”
沈嘉岁冷笑连连,“我说的可都是实话,你陆云铮哪一句当不得?”
沈嘉岁从来都是这么一副爱憎分明的样子,爱你时,一颗心都可以掏给你,可憎你时,便别想从她手上讨到半分好去。
陆云铮显然知晓沈嘉岁的性子,他不欲多费口舌,只强硬道:“我一定要娶惜枝,谁也不能阻拦!”
沈嘉岁见火候差不多了,当即拂袖退到了爹娘身旁,皱眉冷声道:“爹娘,看样子陆云铮是不肯死心了,若让他出去到处嚷嚷,只怕会坏了惜枝的清誉。”
“女儿想着,是否让惜枝来一趟,让她同陆云铮当面说个清楚,也好断了陆云铮的妄想。”
“只是惜枝胆小,不知会不会吓到她?”
沈征胜与纪宛闻言,也不由蹙起了眉头。
纪宛性子到底果断,她想了想,当即拍板:“当断则断,今日非让陆云铮死了这条心不可,否则日后惜枝只怕不堪其扰!”
“白霜,将二小姐请到永安堂来。”
第二日清晨。
沈嘉岁从睡梦中睁开眼睛,呆怔过一瞬后,她忽然掀被而起,赤脚站在屋中,环顾四周。
此时,她的脸色实在说不上好看。
白芨听到动静后进屋,瞧见这一幕不由吓了一跳,急忙问道:“小姐,您怎么了?”
沈嘉岁以手抚胸,只是喃喃道:“太好了,太好了......”昨日的一切不是梦,她真的回到了过去,此时就站在自己的闺房中。
“白芨,立刻梳洗,我要去给娘请安。”
她要见到娘好好的,才能彻底安心。
白芨细细打量了一番,见沈嘉岁确实无碍,这才长舒了一口气。
梳洗妥当后,沈嘉岁迫不及待去了正院,赖在纪宛身边用过早膳后,这才彻底踏实了下来。
沈征胜是要上早朝的,此刻并不在府中。
母女二人正说着体己话,忽然白霜形色匆匆进来禀报:“夫人,小姐,白牧在外头求见。”
沈征胜夫妇育有一子一女,嫡女沈嘉岁年十七,善武,嫡子沈嘉珩年十五,好文。
如今沈嘉珩在国子监中求学,白牧正是沈嘉珩的小厮。
国子监有规定,学子们除了田假、节日假等,寻常便只有旬假,即每月初一十五休息。
国子监中虽多有高官子弟,但因天子重学,倡尊师重道,故而也没人敢坏了国子监的规矩。
今日是二十一,按理来说,白牧应该随沈嘉珩留在国子监才是。
纪宛与沈嘉岁对视一眼,便知该是沈嘉珩在国子监里遇到麻烦了。
若没猜错的话,怕是和昨日与陆云铮退婚有关。
“快让人进来。”
纪宛疾声吩咐。
很快,白牧便匆匆进了院,他不曾进屋子,只站在门外高声禀报:“夫人,公子在国子监叫人欺负了!”
“什么!”
纪宛是个护短的,当下就快步而出,冷脸道:“白牧,你仔细说来,到底怎么回事!”
沈嘉岁亦步亦趋,也一脸急切。
白牧闻声就要开口,结果一抬头看见沈嘉岁,忽然就哑了声。
沈嘉岁看到这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只淡声道:“白牧,你从实说来,一句也不要隐瞒。”
白牧不安地攥了攥手,见一旁的夫人也点了头,这才大着胆子开口:“今日一早,国子监谣言四起,说......说小姐被陆家公子嫌弃,被退了亲。”
“公子自然不信,便同那些人争论。”
“也是他们说话实在太难听,说小姐......小姐相貌丑陋,形同男人,怪不得陆公子移情别恋。”
“公子气不过,便......动了手,对方人多,你来我往的,公子挨了不少打。”
“奴才上前阻拦不得,眼看形势不妙,又不敢捅到监丞面前,毕竟是......是少爷先动的手,只怕免不了要受罚,故而回来禀明夫人。”
白牧越说声音越低,眼神飘忽不定,显得有些心虚。
沈嘉岁见状眉头蹙起,立刻追问:“珩弟打了谁?”
沈家在京中已是显贵,寻常人怕是不敢在国子监肆意谈论贬低她。
且珩弟虽年少,行事却有章法,定是旁人说的实在过分,他才会动手。
听白牧的意思,对方人多势众,这么看来,定是出身不俗了。
白牧这是担心捅到监丞面前,监丞会偏袒对方,这才匆忙赶回来吧?
白牧见自家小姐一针见血,反倒松了口气,如实道:“对方......对方是吏部尚书家的小少爷,公子打了人家的鼻梁骨,流了不少血......”沈嘉岁心里头一提溜,吏部尚书,那就是崔家了。
崔尚书的女儿是当今淑妃,二皇子的生母......难怪白牧心虚,原来对方是皇亲国戚。
“打的好!”
纪宛听完后却低喝一声,瞧着还很是满意。
“吏部尚书怎么了?
他家儿子污言恶语在先,便是捅到圣上跟前,他崔家也讨不到好去!”
“老爷下朝还得有一会儿,我去国子监一趟!”
纪宛说着,风风火火就要往外走去。
“娘!”
沈嘉岁急忙将自家娘亲拦住了。
“娘,别急,这不过是小辈间有些嫌隙,我去便好,您若去了,这事可就不一样了。”
京中遍地权贵,少年人又气盛,彼此之间难免有些争执,只要不出格,长辈们一般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今日亦是如此,若是娘一去,反而闹大了。
纪宛闻言却蹙眉,“这怎么行,如今京中流言甚嚣尘上,岁岁你若去,只怕要听到那些难听的。”
纪宛自然也懂这个道理,她是不愿沈嘉岁受到伤害,这才要自己出面。
沈嘉岁听到这话,拉住纪宛的手,笑着说道:“娘,那您也太小看女儿了。”
“他人之嘲讽、毁谤于我皆如绕身之风,我若在意,那才正中他人下怀呢。”
“再者,竟然有人说女儿相貌丑陋、形同男人?”
沈嘉岁张开双臂,在纪宛面前转了一圈,眉眼弯弯。
“今日此去,就是要让谣言不攻自破!”
纪宛将沈嘉岁细细瞧了又瞧,见她确实冷静,终于还是点了头。
沈嘉岁见状便要和白牧离开。
盛朝男女大防并不算严,但寻常大家闺秀确实不常出门。
不过沈嘉岁身为将门女,又习武,倒不在意这个,沈征胜夫妇也不舍得拘着她,故而她向来出入自由。
国子监的话,沈嘉岁身为女子自然进不得,便是纪宛去了,照规矩,也不能踏进国子监的大门。
不过身处这场流言的最中心,沈嘉岁笃定,只要她一现身,那些嘲笑的人自会出来看看,她究竟长什么模样。
沈嘉岁都迈出屋子了,纪宛这时忽然又将人拉住了。
“不急,先换身衣裳。”
沈嘉岁闻言一脸懵,换衣裳?
这时候?
“娘,珩弟指不定还挨着打呢。”
纪宛摆了摆手,这会儿倒又不急了。
“既然是崔家的子弟,那都是人精,就算嘴上没把门,下手是有分寸的,珩儿死不了。”
“他们竟然敢说你相貌丑陋?
娘非得让他们睁大狗眼瞧瞧,我家岁岁是如何的倾国倾城!”
“来来来,正巧娘给你裁了不少秋裳,昨儿午后刚送来。”
纪宛边说着,不容沈嘉岁拒绝,拉着她便往内室走去。
沈嘉岁:“......”白芨欢天喜地地跟进去伺候,恨不得自家小姐一会儿狠狠打别人的脸。
白牧:“.......”少爷,奴才什么也没瞧见,夫人还是很疼您的......
白芨这话说的没头没脑,所有人都扭头朝她看去,沈嘉岁更是出言询问:“白芨,你在胡说什么?”
白芨摇了摇头,急切出声:“小姐,奴婢没有胡说,这是奴婢在二小姐房中发现之物,大家都被二小姐骗了!”
白芨说着,举起了手中一直捧着的匣子。
顾惜枝听到这话,猛地扭头看去,眼中隐隐闪过一丝惊骇。
可很快,她又强迫自己冷静了下来。
那匣子她并不认得,根本不是她房中之物。
再者,那些东西她藏的很是小心仔细,绝不会被旁人寻出,更何况一个手脚不干净的小丫鬟。
“白芨,你......你这是何意!”
顾惜枝面色苍白,带着哭腔质问出声,许是心绪起伏太大,整个人都无力地晃了晃。
陆云铮哪里见得自己的心上人受委屈,当即起身将顾惜枝扶住了,口中冷斥出声:“一个卑贱的奴婢,竟也敢污蔑主子!”
“伯父,伯母,你们就是这般将惜枝当成了亲骨肉的?
眼睁睁看着惜枝被一个丫鬟欺负?”
“若你们不愿教训这丫鬟,那云铮不介意代劳!”
这话说的又急又厉,仿佛他才是定国将军府的主人般。
白芨这厢已经得了沈嘉岁的暗示,知晓时机成熟,二话不说就将匣子打开,露出了其中厚厚一沓的书信。
“奴婢若当真犯了错,自有老爷夫人、有小姐施罚,还容不得陆公子您一个外人指手画脚!”
白芨是有几分沈嘉岁的风范的,这会儿丝毫不怵,继续条理清晰直言道:“老爷夫人请看,这就是奴婢在二小姐房中发现的东西!”
“上面清清楚楚写着,二小姐与陆公子早就已经背着姑娘暗通款曲,私相授受了!”
“老爷夫人,小姐.....小姐她受了天大的委屈啊,二小姐分明就是那个背叛姐妹,该受天打雷劈之人,而陆公子更是见色忘义、丧了良心的卑鄙小人!”
说到后头,白芨已经泣不成声。
她的小姐啊,被陆云铮和顾惜枝骗得太惨了,她方才不过看了几封信,就已经喘不过气来了。
“你说什么!?”
沈征胜与纪宛闻言,瞬间瞪大了眼睛,夫妇俩快步上前取出匣中书信,颤抖着双手翻看了起来。
沈嘉岁自然也是做戏做全套,踉跄着围了上去。
顾惜枝和陆云铮对视一眼,终于面色大变!
这时候,顾惜枝已经顾不得伪装了,她急忙直起腰来,想要开口狡辩,一时间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怎么可能呢?
那些书信和信物她明明藏得很隐蔽,绝不可能被外人发现,一个偷东西的丫鬟,更不可能轻易翻找出来,又这么凑巧被白芨看到。
思绪走到这里,顾惜枝忽然灵光一闪。
不对!
沈嘉岁心思蠢笨,她和云铮伪装得极好,这几年来沈嘉岁根本不曾发现她和云铮之间的事。
再者,以沈嘉岁那冲动的性子,若早就发现猫腻,怎么可能忍到云铮提亲这日才来发作?
莫非.....莫非是沈嘉岁因云铮求娶她而心生嫉恨,这才故意让白芨演这出戏?
想到这里,顾惜枝心神稍定。
沈嘉岁这是在诈她!
若不是她沉得住气,就险些让沈嘉岁歪打正着了。
思及此,顾惜枝给了陆云铮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随即疾声开口:“干爹干娘,惜枝没有!”
“定是白芨因为陆公子今日所为,替岁岁感到不平,这才出此下策。”
“惜枝可以明白她对岁岁的一片忠心,但她这般污蔑惜枝,惜枝又何尝不委屈,不无辜呢!”
陆云铮得了顾惜枝的暗示,也急忙出言:“一个贱婢,竟敢使出如此腌臜的手段!”
“沈嘉岁,管好你的丫鬟!
你不相信我也就算了,难道你还不相信惜枝吗?
她对你一片真心,竟被你如此糟蹋,你良心何安?”
沈嘉岁扭头,看到爹娘还在手忙脚乱翻看匣中书信,知晓他们此刻定是受到了巨大的冲击,还没缓过神来。
她之所以知晓这些书信的存在,还要“感谢”陆云铮的母亲,也就是她上一世的婆母——陆夫人。
陆夫人从来不喜她,觉得她身为女子太过张扬,不是持家的好媳妇。
上一世沈家倒台,陆夫人为了阻止她出去喊冤,暗中给她下了药,又来对她冷嘲热讽。
“若不是忌惮定国将军府的权势,我儿早就将惜枝乖媳娶回家了,何必同你这个粗鄙鲁莽的女人虚与委蛇!”
骤然听到“惜枝”两个字,她不可思议地抬起了头,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可陆夫人却笑得快意,冲她兜头泼下一匣子的信。
当瞧见信上的署名,看到那熟悉的字迹后,她感觉天都塌了。
她跪坐在地,疯了似的拆了一封又一封,信上字里行间都盈满了陆云铮与顾惜枝的绵绵情意,还有诸多谋划,以及对她的嘲讽与戏谑。
她一字不差地记得,顾惜枝在信上这般写到——“陆郎所书所赠,惜枝珍惜万分,每每夜深人静取出赏看,只觉心头甜蜜,不敢负郎君一片真心。”
她因此才笃定,顾惜枝定收着二人之间的书信和信物,故而心生此计。
白芨是个细心得用的,果然被她搜到了!
眼看陆云铮和顾惜枝不见棺材不落泪,沈嘉岁从匣中抓出一物,转过身来。
“真心?”
沈嘉岁悲凉一笑。
“我对你们俩是掏心掏肺啊,可你们对我——又何曾有过半点真心!”
顾惜枝闻言,急忙就要上前来解释几句,可沈嘉岁已经摊开右手,展出一物。
“陆云铮,认得这是何物吗?
这是你陆家祖传墨玉镶珠龙纹佩,背后还刻着一个陆字。”
“你将此玉赠给顾惜枝,且信上字字缠绵,句句情深,你当我还会听你们狡辩吗!”
“今日可是看你们俩唱了一出大戏啊,若不是被白芨恰好看到这些书信,我定国将军府竟还要将顾惜枝风风光光嫁到你陆府不可!”
“人心卑劣至此,叫人脊背发凉,不寒而栗!”
瞧见玉佩的那一刻,顾惜枝终于慌了神。
她心头暗颤,下意识就摇头否认,可沈嘉岁神色冷硬,油盐不进,她又急忙去唤沈征胜夫妇。
“干爹干娘,惜枝没有,你们相信——闭嘴!”
纪宛猛地扭过头来,那通红的眼睛瞧着像是要吃人般。
当初为顾惜枝花了多少心血,给了她多少疼爱,如今纪宛心中就有多恨!
匣中书信,看得她几欲作呕!
“好啊,好一对无媒苟合、私相授受的无耻畜牲,竟利用我将军府拳拳报恩之心,欺辱我等至此!”
“我方才竟当真准备委屈岁岁,全你一片真心!”
“顾惜枝啊顾惜枝......”纪宛死死盯着顾惜枝,一字一句说道:“你不是心心念念要嫁给陆云铮吗?
好,让你嫁!”
“从今往后,天下人当知,你顾惜枝如何卑鄙无耻,与不仁不义的陆云铮简直天造地设!”
下一刻,纪宛将匣子向前一甩,几十封书信抛飞而出,洋洋洒洒落了顾惜枝与陆云铮满身。
顾惜枝猛地后退一步。
她从未在纪宛脸上见过如此悲愤狠戾的神情,这一刻,她心中惧意翻涌,只觉如坠冰窟。
完了......
屋中众人闻言,齐刷刷停了动作往门口看去,只见沈嘉珩的小厮去而复返,正气喘吁吁地看着他们。
沈嘉珩从纪学义身后探出头来,瞪大了眼睛问道:“白牧,你说谁来了?”
白牧面对一屋子鼻青脸肿的公子哥,心里头颇感压力,缓了口气才说道:“是姑娘,姑娘来看您了,这会儿就在外头。”
沈嘉珩闻言猛拍了一下大腿,气怒道:“谁让你回去告诉姐姐的,我自己能解决!”
沈嘉珩嘴上虽这般说着,却不敢让沈嘉岁久等,袖子一挥就往外走去。
临要跨出门槛时,他忽然回头扫了屋中众人一眼,那眼神冷冰冰的,显然是动了真格。
“谁敢在我姐跟前瞎说,我和谁拼命!”
沈嘉珩一走,屋中霎时就静了下来。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还是纪学义率先反应过来,赶紧追了出去,口中叫道:“珩弟,等等我!”
余下众人便纷纷看向崔明珏,眼里满是迫不及待。
这沈家小姐只闻其名,不见其人,今日他们所言也多是从旁人口中听来的。
不过为了气沈嘉珩,便添油加醋说得更难听了些。
这会儿听说沈嘉岁当真来了,他们心里头好奇得紧,都想瞧瞧她到底长得有多丑,才让陆云铮不惜得罪定国将军府也要退亲。
这时有人注意到一旁正要离去的陆云晟,突然反应过来,陆云晟应当是见过沈嘉岁的。
“喂,陆云晟,你见过沈家小姐的吧?
她到底长什么样?”
此言一出,所有人便将目光齐刷刷投在了陆云晟身上。
陆云晟眉头蹙起,心中满是不快。
姨娘嘱咐过,要他在国子监好好读好好学,将来靠自己的本事出人头地。
他因是庶出,多被这些人瞧不起,因此一直以来独来独往,倒也相安无事。
没想到陆云铮连自己的私事都处理不好,竟还波及到了他。
“那沈家小姐我并未见过,诸位若是好奇,为何不去眼见为实呢?”
其实今日一早听到退婚一事,他也很是吃惊。
毕竟沈嘉岁与顾惜枝他都见过,无论出身样貌性情,他都找不出任何弃沈嘉岁而择顾惜枝的理由。
众人听陆云晟这么一说,越发跃跃欲试。
“明珏,要不.....我们去看看?”
“就远远瞧一瞧,也无伤大雅。”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崔明珏显然早就动了心思,哪里禁得住劝。
“好!
我倒要看看,沈家的女夜叉到底长什么样!”
崔明珏此言一出,众少年欢呼一声,簇拥着也跟了出去。
一行人形容皆有些狼狈,一路引得同窗频频侧目。
很快出了国子监,他们便看到不远处的国槐树下,沈嘉珩与纪学义正遥望远处,翘首以盼。
白牧是快马加鞭先赶回国子监的,因纪宛坚持给沈嘉岁打扮一番,她与白芨便慢行一步。
这会儿只听得马蹄哒哒声由远及近,很快一少女便出现在了众人的视线中。
崔明珏一行人满眼新奇,不由地踮起脚尖朝来路望去,很快却纷纷面露失望之色。
其实,众人心底里是不信,沈家小姐当真貌如夜叉的。
毕竟沈嘉珩在国子监里也算是出了名的好样貌,而他与沈家小姐一母同胞,那沈家小姐便是再丑,想来也丑不到哪里去。
他们心中存了丝期待,此时见了真人,不免大失所望。
沈家小姐确实不丑,但不过清丽有余,和沈嘉珩还真是差远了。
“嗐,回吧回吧。”
“真是的,也就沈嘉珩把她姐当成宝了,还和我们拼命,真是笑死人了!”
众少年你一言我一语,崔明珏也大感无趣,几人正转身离去,忽然听得沈嘉珩大呼一声:“姐!”
很快,一道清朗的声音便遥遥传来:“白芨,你跑那么快做什么?”
众人闻声霍然回头,只见一匹毛色光亮的骏马疾驰而来,闯进视野。
马背上,少女一身红衣似火,眉宇间英气十足,此时薄唇一开一合,面上笑容满溢,当真明媚又耀眼。
快马行至国槐树下,只见她右手一拉缰绳,马儿嘶叫一声,扬蹄后稳稳落地。
少女从马背上翻身而下,身后长发随之扬起,利落又轻盈。
这副张扬随性又朝气蓬勃的模样,一下子把所有人的目光都吸了过去。
白芨先一步下了马,这会儿迎到沈嘉岁身旁,状若不经意地扫了眼不远处那群人,面上带了抹调皮的笑。
方才远远瞧见国子监,她突然越矩,一鞭子打在马屁股上,跑在了小姐前头。
这叫什么来着?
抛砖引玉?
好像不妥。
不管了,总之效果极好,瞧那边的愣头青们,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沈嘉岁这会儿瞧见白芨的神情,才意会了她方才的用意,不由无奈地摇了摇头。
在让她出风头这件事上,白芨和娘一样执着。
此刻她已无暇顾及其他,目光定定落在了树下的沈嘉珩身上。
上一世定国将军府满门下狱,她挖空心思才求得一次探监的机会。
彼时俊逸开朗的珩弟已憔悴不堪,但见面的第一句,珩弟问的却是:“姐,旁人有没有为难你?
陆府有没有苛待你?”
斩首的时候,珩弟才十七,风光无限的少年郎功名未就,家室未成,就已身首异处。
想到此处,沈嘉岁已觉心如刀绞。
“珩弟......”沈嘉岁轻唤一声,指尖落在沈嘉珩青黑的鼻子上,温声问道:“疼吗?”
沈嘉珩生怕沈嘉岁担心,赶紧笑着摇头:“不疼,一点儿也不疼。”
听到这句话,眼泪瞬间就模糊了沈嘉岁的视线。
上一世探监结束时,珩弟说的最后一句便是:“姐,放心,砍头不疼的,一点儿也不疼,所以......姐不要再为我担心了,好不好?”
沈嘉珩一看自家姐姐突然红了眼眶,登时就慌了神,“姐,我真的一点儿都不疼,你瞧!”
沈嘉珩说着,抬手狠狠捏了捏自己的鼻子,疼得打了个哆嗦。
纪学义看到这里,忍不住汗毛直竖,“珩弟,你这......对自己也太狠了吧?”
沈嘉岁忍不住噗嗤笑出了声。
上一世就是这般,珩弟和纪表弟俩人只要在一块,就惯会插科打诨,常叫人忍俊不禁。
她也知自己方才心绪起伏太大了,怕被人瞧出异样,赶紧收敛了心神。
沈嘉珩心忧退婚一事,正要开口询问,沈嘉岁已经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姐没事,详细的回家同你慢慢说,先解决眼前的。”
下一刻,沈嘉岁转身走向了不远处那群人,站定后,偏头笑道:“听说,有人在背后说我坏话?”
这时候,谁也没注意到,一辆毫不起眼的青蓬平顶马车静静停在不远处,已观望良久。
定国将军府。
这厢,沈嘉岁已经将前世记忆当做昨夜的一场梦,原原本本说给了沈征胜夫妇听。
若说哪里还有所隐瞒,便是她嫁进陆府后,因日子煎熬而辗转反侧的日日夜夜,还有京西别院那场惨烈的死搏。
厅中一片寂静,沈征胜夫妇半晌都说不出话来。
沈嘉岁生怕爹娘不信,疾言解释道:“爹爹,娘亲,岁岁真的没有胡言乱语,今日能从顾惜枝房中搜出信件就是铁证。”
“许是上天不忍见我沈家满门含冤覆灭,这才托梦女儿,以作警示,你们一定要相信女儿啊!”
“陆云铮的举止和梦中已大有不同,女儿怀疑他也有此奇遇,此人今后不得不防!”
沈嘉岁神色凝重,她知晓此事确实匪夷所思,即便爹娘不信,也须心有防备。
纪宛忽然在此时走上前来,沈嘉岁正欲开口,纪宛却张开双臂,一把将她环住了。
沈嘉岁面上稍显迷茫,这时纪宛却颤声开口:“只要是岁岁说的,娘都愿意信。”
“娘只是在想,在那个梦里,爹娘都走在了前头,留岁岁一个人,留下满门的冤屈无处诉,岁岁一定很害怕吧。”
“娘的岁岁这般要强,若回天无力,又怎肯独活呢?
娘只要想想,便觉心也碎了。”
沈嘉岁闻言先是一愣,随即心如刀绞,眼泪霎时滚下。
她明明已经将自己的委屈还有惨死的结局刻意隐瞒,可疼你爱你的人啊,永远在为你忧虑。
娘不仅选择了相信她,甚至还担心她在“梦里”受了委屈......“娘......”沈嘉岁低低唤了声,忍不住埋首在纪宛的肩头哭出了声。
纪宛眼眶发红,一下又一下给沈嘉岁顺着背。
沈征胜也在这时走上前来,他揉了揉沈嘉岁的脑袋,言语上沉默但动作却很轻柔。
虽然此事玄妙难言,但他深知女儿的性子,绝不会说莫须有之事。
难道真是上天警示,他沈家终有一日要落个满门抄斩、死无全尸的下场?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啊......思及此,沈征胜面色越发凝肃。
正如女儿方才所言,区区陆云铮还没本事设下这惊天之局,既然如今已心有防范,自当主动出击,揪出那幕后之人!
......白芨出陆府的时候留了个心眼,在府外生等了好一会儿。
直到瞧见陆云铮抱着顾惜枝灰溜溜地又出来了,白芨这才眉眼一弯,赶回将军府复命。
结果进了永安院,正巧瞧见沈嘉岁不住落泪,永安侯夫妇温言安慰之景。
白芨心里头一咯噔,忧心忡忡禀报了一声,赶紧将自己在陆府的所见所闻悉数说了。
纪宛听得连连冷哼,当知晓陆云铮并未得逞时,面上终于有了快意之色。
这时沈征胜却忽然说道:“夫人,准备一下,想来老陆不久便要登门了。”
纪宛闻言柳眉倒竖,“他陆永渚还有脸登门?
要说我,一扫帚打出去都是客气的!”
忠勇伯当年也是因了军功才封的爵位,是个不拘小节的性子,纪宛是忠勇伯呵护着长大的,性情格外泼辣些。
不过她也就是过过嘴瘾,陆云铮既然被赶出了陆府,足见陆永渚的态度了。
且岁岁方才所言,陆永渚是个短命的,没两年活头了,只怕这里头有诸多隐情,或许夫君还有其他考量。
沈征胜知晓自家夫人就是嘴上不饶人,实则有勇有谋。
他们夫妻恩爱二十年,他深谙其中的相处之道,当即便点了头,带着股狠劲说道:“一会儿,为夫自当给他点颜色瞧瞧!”
这话说到了纪宛的心坎上,她立刻舒缓了面色,满意地点了头。
沈嘉岁看到这一幕,不由破涕为笑。
就在这时,外头有人来报,陆将军携陆夫人登门了。
纪宛闻言冷笑一声:“来的真快,先晾他们一会儿!”
————陆夫人被请进内院的时候,已经和陆将军在会客厅干坐了一刻钟。
没有茶水,也没有下人伺候。
陆将军自认有亏,岿然不动,陆夫人心里却很是不满。
这会儿终于见到纪宛,陆夫人心里憋着一股气,却又不得不赔笑致歉。
纪宛冷冰冰的,并不接茬。
陆夫人笑着笑着,脸也僵了,心中暗啐:果然是有其母必有其女,难怪沈嘉岁一样不讨喜。
这般说来,铮儿之所以移情,难道沈嘉岁就没有半点错吗?
分明她也无能,连铮儿的心都拢不住!
心里这般想着,陆夫人可不敢在此刻表现出来,她微微吐出一口气,又赔笑着说道:“姐姐,你也知道的,我最喜欢岁丫头了,是铮儿那孩子没福气,没眼光,老爷已经狠狠教训过他了。”
“让我见见岁丫头,当面替铮儿赔个不是,如此我心里头才踏实些。”
其实,陆夫人有自己的考量。
夫君这次当真是被铮儿气狠了,若此事迟迟不解,只怕铮儿在夫君心中会越发没有地位。
沈嘉岁与铮儿早有婚约在身,这些年想来也是有感情的。
且铮儿是京城一等一的贵公子,玉树临风,器宇轩昂,沈嘉岁一个小姑娘,哪能不动心?
只要今日探得沈嘉岁对铮儿还未死心,还愿嫁,她便去劝劝铮儿,哪怕是以死相逼,也要让铮儿将沈嘉岁娶回家!
至于那个顾惜枝,无论纳了做妾还是养在外头,都无伤大雅。
沈征胜夫妇或许会加以阻拦,但到底女大不由娘,所以这症结啊,还得落在沈嘉岁身上!
想到此处,陆夫人愈发殷勤了起来,连连说了许多好话,瞧那架势,今日要是不见到沈嘉岁,她就得愧疚死。
纪宛无动于衷,甚至暗暗翻了个白眼。
谁知这时,内室里的沈嘉岁忽然主动掀帘走了出来。
纪宛见状立刻起身迎上去,也不避着陆夫人,直言道:“岁岁,你不必顾及什么两家情分,咱不想见就不见!”
陆夫人没想到纪宛如此不留情面,恨得暗暗咬牙,却还是迫不及待走了过去。
当她一眼瞧见沈嘉岁通红的眼眶时,瞬间两眼放光。
这模样一看就哭过!
距铮儿提出退婚也过去一两个时辰了,还哭成这般,这沈嘉岁对铮儿哪里只是余情未了,分明是情根深种,不能自拔呀!
好好好,事情总算有转机了!
待到将来她做了沈嘉岁的婆母,沈嘉岁就得在她手底下过日子,看纪宛还敢不敢在她面前如此嚣张!
陆夫人这般想着,急忙去拉沈嘉岁的手,开口便道:“岁丫头,让你受委屈了。”
陆云铮扭头,看到盛怒的父亲,面上却起了丝恍惚之色。
他曾在千军万马中亲眼看到父亲倒了下去,谁能想到,上天还会给他重来一次的机会,让他们父子再次相见呢?
白芨见陆云铮呆怔在原地,转身朝陆将军再行一礼,而后从容离去。
其实她是不想走的,毕竟热闹还没瞧见,但她已经传完话,没有立场再留下去了。
陆云铮一看白芨迈步出了正厅,登时回过神来,想要再次将人拦下。
“不准走!
谁知你方才如何诋毁了惜枝,我必须留你当面对质!”
“混账,你还嫌丢人丢的不够吗!”
陆将军再也压不住心中怒气,三两步走上前来,瞧那怒发冲冠的模样,竟是要直接出手教训陆云铮。
陆夫人匆忙追了出来,她面色发白,脚步慌张,一下子挡在了陆云铮身前。
“夫君息怒,方才那些只是小丫鬟的一面之词,谁知她是否言过其实,为何不先听听铮儿如何说呢?”
陆将军闻言冷笑一声,“好,那我就听听,这孽障有何话说!”
陆夫人见状松了口气,急忙回身来抓陆云铮的手,疾言道:“铮儿,你好好说说,今日到底怎么回事,和沈家的婚约不是早就定了吗?
你怎么——”陆夫人心里其实是不喜沈嘉岁的。
这个准儿媳会武,性子张扬,瞧着就是个不安分,且出身太高,不容拿捏,只怕将来未必敬她这个婆母。
但是只要一想到两家结亲,铮儿就能得到定国将军府的助力,她也就认了。
谁知今日出了这般岔子。
铮儿也是糊涂,他若早早移了情,为何不提前来同她商量?
要她说,先将沈嘉岁娶了来才是正理。
若铮儿实在放不下顾惜枝,不过一介孤女,既然她也钟情铮儿,到时候便和沈家商量,寻个日子将顾惜枝纳进屋中,不是一举两得吗?
陆夫人思绪飞转,正要寻个两全其美之法,陆云铮已经拉着顾惜枝跪了下来,情真意切地说道:“爹、娘,今日孩儿擅自毁了婚约,确实有错在先,但其中自有缘由,还需寻个安静处细细说道。”
“再者,孩儿与惜枝两情相悦,惜枝温柔善良,是孩儿的知音,亦是孩儿决意相伴一生之人。”
“既然与沈家解除婚约已成定局,还请爹娘答应,让孩儿娶惜枝为妻,全我们一片真心!”
顾惜枝方才瞧见盛怒的陆将军,心中满是恐惧,如今见陆云铮果然信守承诺,不由情动神摇,当即随陆云铮一起俯身叩拜。
陆夫人听到这番话,不由心中大急,果然下一刻,陆将军便暴喝一声:“蠢货!”
“两情相悦?
一片真心?
你二人分明是私相授受,无媒苟合!”
顾惜枝听到这话,面色唰的一下惨白,整个人都软了些。
陆云铮见状,赶紧将顾惜枝扶稳了,心中也不免生出怒意。
爹一直以来都偏疼二弟,对他多有不满,如今连他带回来的心爱女子,也如此不留情面。
陆将军见陆云铮还不服气,袖子下拳头攥了又松,最后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厉声道:“陆云铮,我煞费苦心为你求得这门亲事,你却如此不知好歹,叫我今后有何颜面去见沈将军?”
“我不管你有何缘由,你今日擅自悔婚,往小了说是私德有亏,往大了说,如此背信弃义,将来领兵打仗,谁人还敢信你?
何人还愿服你?”
“你若还有良心,现在就随我去将军府赔罪,求得沈将军与岁丫头的原谅!”
顾惜枝一听这话,立刻死死抓住陆云铮的手。
陆云铮毫不犹豫回握过去,出言反驳道:“爹,这些不过是家事,哪里就扯到领兵打仗上去了?”
“再者孩儿方才已经将沈家彻底得罪了,此番再去不过是自取其辱,孩儿不愿对外人卑躬屈膝!”
陆将军听到这话,几乎气笑了。
“好啊,看来你还自断后路了?
我陆永渚一生践行忠义,言出必行,却没想到养出你这样一个逆子!”
“你不是一定要娶这个女子吗?
那我不妨告诉你,当年便是她的父亲贪功冒进、失策失机,才叫沈将军吃了那场断臂的败仗!”
“她父亲万死难赎其罪,沈将军仁义,心软收留了她,她才能有今日。”
“如今你二人私相授受,你还要娶她为妻,若让旁人知晓,更要指责你是狼心狗肺的畜牲!”
顾惜枝听闻此言,面上血色尽褪,根本不敢动弹。
陆云铮见不得旁人诋毁顾惜枝,便是自家父亲也不行!
“爹,那都是过去的事了,无论如何,惜枝是无辜的,您何必对她抱有如此多的偏见,只要您知晓惜枝的为人,便不会这般说了!”
陆夫人眼看陆云铮一而再再而三为了顾惜枝顶撞父亲,心中对顾惜枝的厌恶瞬间达到了顶峰。
她最讨厌女子故作柔弱,摆出这般狐媚模样!
顾惜枝当别人都眼瞎耳聋心盲,瞧不出她那点肮脏的心思吗?
后院还有一个周芙在虎视眈眈,巴不得铮儿出错,好将她那个庶子抬起来。
本以为和沈家结了亲,铮儿的将来就稳稳当当的了,却没想到半路杀出个顾惜枝,将一切都毁了!
思及此,陆夫人面色难看,出言劝道:“铮儿,你若实在喜欢这女子,待到沈家姑娘进门,你再将她纳为妾室也不迟,为何如此冲动,非要毁了两家的婚事?”
“你爹说得没错,你现在就去沈家赔罪,一切还来得及!”
为妾?
让她为妾?
顾惜枝脑中轰鸣,只觉一阵天旋地转。
下一刻,她再也跪不住,整个人向一旁歪去。
陆云铮眼疾手快将顾惜枝抱住,口中疾呼:“惜枝!”
顾惜枝不敢说话,可是眼泪却簌簌而下,那含情含怨的目光望着陆云铮,仿佛在说:“云铮,你方才明明答应我,要娶我为妻的。”
陆云铮心中一阵慌张,忙不迭保证道:“惜枝,你放心,答应过你的话我绝不会食言,否则我陆云铮不配为人!”
陆云铮说着抬起头来,直视着自己的父母,近乎哀求地叫道:“爹娘,我这辈子非惜枝不娶,如今事情已成定局,你们为何不肯成全了我!”
陆将军和陆夫人眼看自家儿子像是着魔了般,都不由倒吸一口气。
就在这时,一道稍显柔媚的声音悠悠响起:“哟,这位姑娘好手段,竟将大公子迷得神魂颠倒,忤逆起长辈来了。”
马车内沁着一股幽香,有二人相对而坐。
左侧之人两鬓霜白,瞧着已过花甲之年。
他双眼略显浑浊,但面容慈祥中透着淡然,给人一种洞察世事的睿智与从容。
此时他右手还握着本微微泛黄的书,目光却透过掀起的车帘一角朝外看去。
伸手挑开车帘的是个青年人,就坐在老者的对面。
他半张脸掩在阴影中,瞧不清模样,只能从侧边看出他鼻梁高挺,眉眼平静。
“倒极难得瞧见这般意气飞扬的年轻人,一眼便觉热热闹闹的,真叫人心生欢喜。”
此时沈嘉岁刚好翻身下马,老者忽然笑着开口,声音浑厚,可见虽年岁大了,身子骨还很是硬朗。
“嗯。”
对面的青年不咸不淡应了声,再无二话。
老者:“......都说了不和你一个马车,你还偏上来,和你在一处最是无趣,还扰了我的兴致。”
老者将手中的书往身侧一搁,话语中虽多有嫌弃,但面上笑容不减,可见对这青年人确实喜爱,亦十分亲近。
就在这时,马车外响起了一道稍显低沉的声音:“蔺老,公子,属下打听到了,策马的那位是定国将军府的沈小姐。”
随从南风将打听到的消息原原本本说了一遍,包括昨日沈陆两家的退亲风波。
这时候,沈嘉岁正与众少年对峙。
她一开口便问得如此直白,倒让一众少年一时之间无话可说。
沈嘉岁见无人回应,眸光一扫,落在了中间那位鼻梁乌青的少年身上。
“这位......就是崔少爷吧?”
崔明珏忽然被点了名,不知为何心头一紧,随即又扬起下巴,桀骜道:“正是小爷,怎么了?”
沈嘉珩生怕崔明珏说出什么难听的话来,急忙跟了过来。
沈嘉岁倒是神色平静,追问道:“听说崔少爷说我相貌丑陋,形同男人?”
崔明珏一时语塞,还没见过哪个姑娘家这样当面质问人的。
旁人一看崔明珏吃了瘪,哪里敢袖手旁观,有人便高声道:“沈小姐,你也别来兴师问罪,你被陆府退婚的事全京城都传遍了,别人都这么说,怎的不见你去计较?”
“就是!
这会儿故作无谓,暗地里怕是没少哭吧?”
“别的姑娘家遇到这种事,倒是知晓先避避风头,如今风口浪尖,沈姑娘既然现身,那就是自讨没趣。”
沈嘉珩一听这话,瞬间就炸毛了,红着眼要冲上前去。
沈嘉岁右手一捞,稳稳揪住了沈嘉珩的衣后领。
沈嘉珩气焰顿消,委委屈屈回头去看自家姐姐,“姐,是他们口出恶言在先。”
沈嘉岁面色冷沉,这些话和前世那些咒骂比起来,实在不痛不痒。
但她若不加以制止,珩弟如此护她,只怕不能安心求学。
她抬眸扫过眼前众人,淡声道:“我沈嘉岁就是如此不识抬举,偏想瞧瞧,散播谣言、人云亦云的都是些什么人。”
“原以为不过是些市井闲谈,听过说过也就罢了,却没想到在这教书育人、满目圣贤的国子监,竟也有人以蜚短流长为乐。”
沈嘉岁表现得太过冷静,让一众本就不占理的少年郎心头发虚,纷纷看向崔明珏。
崔明珏不欲在众人面前失了面子,便直视沈嘉岁,满不在乎地说道:“人非圣贤,再者我们不过闲聊几句,是沈嘉珩不依不饶,动手在先,这才起了争执。”
“沈小姐义正言辞教训我们之前,是否先管教管教自家弟弟呢?”
沈嘉岁显然也是个护短的,她将沈嘉珩往身后一挡,冷笑道:“闲聊?”
“崔公子,舌上有龙泉,杀人不见血。
你可曾想过,就是你们这些吊儿郎当、消遣打趣的闲聊,就可以轻而易举逼死一个人!”
崔明珏见沈嘉岁步步紧逼,当下也冷了脸色。
“沈家小姐实在言过其实,人人都说得,满城也传遍了,怎的沈小姐就偏对我们不依不饶?”
“你若有这个本事,就去堵住全城人的嘴,那小爷我便承认你本事大,向你认错也无不可。”
崔明珏话音刚落,旁的少年纷纷附和。
“就是,这沈嘉珩也实在好笑,我们不过玩笑几句,他倒好,回家请人了。”
“沈小姐这厢要是吃了瘪,是否一会儿沈将军和沈夫人也得来了?”
“打了小的,来了老的,嘿,这沈嘉珩往后在国子监就横着走吧,咱惹不起!”
众人一番起哄,嬉笑讥讽,听得马车内的老者蹙起了眉头。
他正欲开口,沈嘉岁已先一步冷斥出声:“不言人非,不揭人短,不议人私,我一习武女子都懂的道理,诸位身在国子监,读圣贤书,习君子仪,难道一点儿也不明白吗?”
“我沈嘉岁没那么大的能耐,堵不住悠悠众口,旁人如何说,我管不着,但你们偏就不能!”
“国子监育良材、举贤能,诸君享今日之天恩,便该践行君子之道,否则他日入朝为官,只怕也是尸位素餐、无功受禄之辈!”
沈嘉岁话音刚落,马车中老者便眸光晶亮,暗赞一句:“好个慧心妙舌的姑娘!”
崔明珏还从未被谁这般不留情面地训斥过,这会儿一张脸又红又白。
其他人也没想到,这沈家姑娘如此伶牙俐齿,他们说了这般多,她不仅不为所动,还回得如此振振有词。
但,他们怎么可能让一个女子占了上风?
马车内,老者眼看众少年还不依不饶,不由冷哼一声:“背后语人已是有错在先,如今还逞口舌之快,当真丢尽了读书人的脸面。”
“修直,你去。”
老者下巴微点,显然是打算终止这场闹剧了。
被唤作“修直”的青年人闻言点头,当即弯腰出了马车。
甫一落地,他便抬手揉了揉眉心,面上隐有疲累之色。
昨夜梦境不断。
他梦见有人跪在了大理寺外,一身素衣,手持诉状声声泣血。
四周围观百姓不知为何满脸愤恨,纷纷冲那人丢出秽物,口中句句咒骂,竟似恨之入骨。
他能瞧出那人是个女子,却看不清她的模样,见她嘴巴开合,却又听不清她在说些什么。
只是她声嘶力竭的模样,显然有天大的冤屈,否则不该直接寻到大理寺来。
他抬步走近,却每每在女子抬头的瞬间惊醒,再次入梦又是一样的画面,来来回回,最后睁眼到天亮。
青年正有些失神,随从南风在这时迎上前来,低声关切道:“公子?”
他回过神来,淡淡道了声无碍。
再抬头往喧闹处走去时,步伐沉稳有力,眉宇间那丝疲惫已烟消云散。
白芨面色惨白,只觉手中的匣子重逾千斤。
方才小姐吩咐她的时候,她还摸不着头脑,可当她看到匣中之物时,顿感五雷轰顶!
她一路紧赶慢赶,不敢出任何纰漏,此时对上自家小姐的眼睛,眼泪唰一下就下来了。
她是为小姐感到委屈和不值啊......沈嘉岁知晓白芨是全心全意对她的,这会儿见白芨落了泪,又是心酸又是好笑,赶紧冲她点了点头。
白芨是个知轻重的,立刻抬袖抹了把眼泪,重重点了头。
她要帮小姐把这场戏演好!
此时院中,沈征胜夫妇还在不断宽慰顾惜枝,白芨忽然匆匆忙忙捧着匣子闯了进来,惊惶叫道:“小姐!”
这一声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沈嘉岁见状急忙问道:“白芨,你这是怎么了?”
白芨疾言应道:“方才奴婢听从小姐的吩咐,去秋实院接二小姐,可能是与白霜走了两条道,奴婢到秋实院时,二小姐已经被白霜接走了。”
沈嘉岁闻言摆了摆手,“无碍,你过来吧。”
白芨却摇了摇头,面色发白,“小姐,奴婢还没说完。”
“奴婢本欲离开,忽然瞧见一丫鬟在屋中鬼鬼祟祟,心觉不对,便上前查看。”
“没想到真是个手脚不干净的,被奴婢高声一喝,竟掩面而逃,带翻了梳妆台上的东西,撒了一地。”
顾惜枝方才正说到兴处,干爹干娘对她从来纵容,在她一番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的哀求下,本来已经有些犹豫了。
这会儿白芨忽然出现,竟坏了她的计划,若等干爹干娘再硬下心肠,只怕她很难嫁给云铮了。
思及此,顾惜枝满心不耐,急忙假意晃了晃,终于将沈征胜与纪宛的注意力拉了回来。
“惜枝,你怎么样?”
纪宛急切地问。
顾惜枝柔弱地摇了摇头,睫上还有泪珠将落未落。
纪宛担心顾惜枝撑不了多久,心道,还是得先将陆云铮之事解决了才是。
于是她扭头对白芨说道:“那毛贼只要还在府中,便没有抓不到的道理,便是丢了些财物也是小事,容后再说。”
顾惜枝见纪宛回了神,心中正觉满意,可白芨却不识趣,不依不饶地说道:“夫人,奴婢生怕二小姐失了什么贵重的东西,也来不及去追那丫鬟,便俯身给二小姐收拾了起来,谁知竟瞧见了一些东西!”
咳咳咳——顾惜枝忽然剧烈咳嗽了起来。
纪宛登时蹙起眉头,抬手给顾惜枝顺背的同时,暗恼白芨今日不知轻重,没有分寸。
要知道,白芨这丫鬟可是她当初亲自给岁岁挑的,看中的就是她的机灵。
“好了白芨,你先下去吧。”
纪宛不满地挥了挥手。
顾惜枝见状立刻抓紧机会,抬头带着悲意说道:“干爹干娘,你们瞧,惜枝这副身子骨,只怕不是长久之相。”
“这些年承蒙干爹干娘疼爱,惜枝也过上了锦衣玉食的日子,也终于明白,当年阿爹为何会奋不顾身保护干爹了。”
“真心换真心,阿爹是心甘情愿的,正如今日的惜枝,也心甘情愿嫁去陆府,报答干爹干娘这些年的养育之恩。”
“干爹干娘,求你们成全了惜枝吧。”
顾惜枝说着,忽然挣开纪宛的搀扶,整个人后退一步,朝沈征胜夫妇郑重行了个大礼。
白芨见状立刻就要开口,沈嘉岁却及时冲她摇了摇头。
不急。
现在爹娘对顾惜枝怜惜越多,亏欠越多,一会儿才会明白,他们一家究竟是如何被顾惜枝轻易玩弄于股掌之间的!
顾惜枝太会演戏了,且顾副将当年的救命之恩是实打实的。
若不能给予顾惜枝致命一击,爹娘定会在她花言巧语之下再度心软。
果然,望着顾惜枝久久不愿起身的坚决模样,沈征胜夫妇俩到底还是动摇了。
顾惜枝将一颗真心都掏了出来,如此决绝,他们再不答应,仿佛就成了十恶不赦的罪人。
这时候,沉默许久的陆云铮三两步走上前来,走到顾惜枝身旁,掀起下袍冲着沈征胜夫妇单膝跪下。
下一刻,便听他恳切开口:“伯父,伯母,只要你们肯将惜枝嫁给我,我愿意在此立誓,我陆云铮此生只惜枝一人,绝不纳妾,绝不负她!”
顾惜枝听到这话,整个人微微一颤,扭头去看陆云铮的时候,眼眶通红,显然也情动无比。
陆云铮心有所感,抬头与顾惜枝对视,二人情意绵绵,好一对两情相悦的知心人。
沈嘉岁看到这一幕,几乎要笑出声来。
但她不是笑旁人,而是笑自己。
她不怀疑陆云铮对顾惜枝的真心,因为上辈子成婚后,陆云铮确实为了顾惜枝守身如玉。
新婚夜,他烂醉如泥,不省人事,他们并不曾圆房。
这之后,陆云铮又百般推辞,借口千奇百怪,总之对她避之不及。
她是个骄傲的,猜想陆云铮该是有了二心,于是当即提出了和离。
可这时候陆云铮又百般温柔小意地哄着她,待她下定决心准备大闹一场,彻底撕破脸时,北方战事骤起,陆云铮又随父出征了。
她是将门出来的姑娘,知晓战事大过天,也不愿在这种时候与陆云铮多加纠缠,只说,待他凯旋之日,便是和离之时。
谁知她左等右等,等来了沈家通敌叛国,满门抄斩之劫......思绪走到这里,沈嘉岁的呼吸便急促了起来。
沈征胜夫妇很是为难。
陆云铮本是岁岁的夫婿,若当真让他娶了惜枝,岁岁定会成为全京城的笑柄。
那是他们的掌上明珠,是他们夫妇的心头肉,凭什么要受这种委屈!
可是顾惜枝前有救命之恩,后有这些年的情分......这时候,沈嘉岁主动走上前去,她眼眶发红,低低说道:“爹娘,你们不必顾及我,既然惜枝愿嫁,陆云铮又一片痴心,便遂了惜枝的愿吧。”
“女儿从不在乎外头的闲言碎语,再者,娘方才可是说了,要养女儿一辈子的!”
说到这里,沈嘉岁硬是弯了弯嘴角,笑容里却满含凄切。
这般故作轻松的模样,让沈征胜夫妇俩瞧着心都碎了。
另一边,顾惜枝与陆云铮对视一眼,二人眼中光芒大放,知晓终于要事成了!
谁知就在这时,沉默良久的白芨忽然高呼出声:“不可以!
凭什么要让小姐受委屈!”
“老爷、夫人,你们都被二小姐骗了!”
陆云铮白日里从陆府硬气出走,这会儿自然不可能再回去了,故而便在别院与顾惜枝一起用晚膳。
顾惜枝并无食欲,看着眼前的佳肴她眉头紧蹙,半晌忽然喃喃道:“还是不对......”陆云铮今日虽然经历了许多波折,但此时能同顾惜枝在一处,他已觉心满意足。
又因有重生之便利,他笃信自己不久后的将来必会出人头地,更感安心。
故而此时他胃口大开,听闻顾惜枝所言,只漫不经心地问道:“惜枝,怎么了?”
顾惜枝将手中碗筷放下,凝声道:“云铮,我还是觉得有些奇怪。”
“你我往来的那些书信我藏得极是妥帖,连一直伺候我的白露都不知晓。”
“难道就这般巧的,我屋中刚好遭了贼,那贼将书信翻了出来,又被白芨碰了个正着?”
“明明......明明一切都很顺利的,偏偏在最后一刻被毁了......”顾惜枝心中满是不甘。
若不是那些书信突然被发现,她自信一定能说服干爹干娘,让他们将她风风光光嫁进陆府的!
陆云铮闻言缓缓抬起了头,他似是想到了什么,一双眼睛慢慢瞪大了,连筷子都脱手落了地。
顾惜枝吓了一跳,起身关切道:“云铮,你怎么了?”
其实顾惜枝还想问一句,为何今日陆云铮会在陆将军面前那般笃定地说:定国将军府不出两年便会满门覆灭。
只那时她还在装晕,此刻若问出口,倒是露馅了。
陆云铮缓缓起身,脑子里一遍又一遍回想着今日沈嘉岁的所有表现。
难道,她也......可是,不像啊。
以沈嘉岁那冲动鲁莽的性子,还有与他同归于尽时那恨不得生吞了他的神情,再次相见,她怎么可能如此冷静?
难道这么多年来,自己从未真正了解过她?
陆云铮心中犹疑不定,只觉隐患骤生,如芒在背,恨不得现在就冲到沈嘉岁面前,弄个清楚明白。
“云铮?”
顾惜枝有些被吓到了。
“云铮,你怎么了?”
陆云铮陡然回过神来,他环顾一周后,温声道:“惜枝,这处别院在我名下,父亲母亲迟早会找过来的,用过晚膳后我们便走吧,我再去赁个新院子。”
无论沈嘉岁是否和他一样重活了一回,这院子到底不吉利,不能再住了。
陆云铮这话说的有些突然,顾惜枝不明所以,却还是乖巧地点了头。
“云铮,你去哪儿,我便去哪儿。”
陆云铮看着全身心信赖着他的顾惜枝,心中百般怜惜,犹豫了一瞬,还是将自己重生一事瞒下了。
惜枝本就胆小,若知晓他曾死在沈嘉岁手上,怕是要吓得夜不能寐、寝食难安了,自己何必让她跟着担惊受怕呢?
当务之急,还是尽快找机会试沈嘉岁一试!
————不过一日的功夫,沈陆两家之事便传遍了京城。
沈征胜身为定国将军,虽因失利在战场上断了一臂,但归京后天恩不减,依旧是圣上跟前的红人。
沈征胜退下来后,陆永渚便是抵御漠国的中流砥柱,两家结亲自然备受瞩目。
但今日陆云铮上门提亲,却从定国将军府带走了一个姑娘,后来二人携手回了陆府,又灰溜溜地离开了。
京中多少人精呐,一下子就嗅出了不寻常来。
定国将军府也很快放出了消息,说是陆云铮背信弃义,不堪为婿,他们主动退了亲。
陆家对此并未出言辩驳,瞧着像是认下了。
京中有消息灵通的,很快就将这场退亲风波扒了个七七八八。
原来沈征胜有个养女,说是下属的遗孤,也不知是不是他当年在边关留下的风流债。
总之,那陆云铮没瞧上沈家小姐,倒对那养女死心塌地,这是要悔婚另娶了。
结果呢,陆将军不同意,陆云铮痴心不改,不惜与家中决裂,带着美人愤而出走。
京中诸人传得是有鼻子有眼,都道沈家那养女怕是有国色天香之姿,这才引得陆云铮神魂颠倒。
也有人说,那个沈姑娘惯爱舞刀弄枪,是个不折不扣的假小子,被嫌弃也是常理。
世人到底对女子严苛,不过一日的功夫,沈嘉岁就被传成了因相貌丑陋又不解风情而被抛弃的一方。
而陆云铮,不过是多了件风流轶事罢了。
倒也有人明事理,怒斥陆云铮背信弃义,移情别恋,非君子所为。
提到顾惜枝的,便说沈家养了个白眼狼,好好的,将嫡女的亲事给抢了。
反正众说纷纭,两家私事彻底被摆在了明面上。
————定国将军府。
沈嘉岁练完一套枪法后,大汗淋漓回了屋,拿起案上的茶水一饮而尽,只觉畅快无比。
上一世嫁入陆府后,陆云铮便对她不冷不热,婆母嫌她在院中耍枪不成体统,派丫鬟来说了好几回。
她本着息事宁人的态度,便将长枪收了起来,谁知这一收,便再无重见天日之时。
方才回屋,她一眼便瞧见了长枪立在架上,只觉心痒难耐,当即就跑到院子里舞了起来。
是有些手生了。
无碍,今后再无人能来拘她!
沈嘉岁正觉心情愉悦,此时白芨从外头进屋,脸色很是难看。
见沈嘉岁望过来,她赶紧收敛神色,挤出一丝笑来。
沈嘉岁扬了扬眉,“是听到什么话了?”
白芨见自家小姐心里门清着,一张小脸顿时垮了下来,气恨道:“小姐,奴婢真恨不得去缝上他们的嘴!”
沈嘉岁松了松衣襟,一边朝内室走去,一边笑道:“那你可有的忙了,满京城多少张嘴,你得缝到猴年马月去。”
白芨觉得自家小姐还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不由急得满头大汗:“小姐,您不知道他们传的有多难听!”
沈嘉岁当然知道。
前世沈家被冤通敌叛国之时,无数谩骂与诅咒扑面而来,她去将军府门前看过,地上黑红黑红一片,被人泼了不知多少鸡血狗血。
她这个因出嫁而幸免的沈家小姐,被人用最恶毒的话咒骂了无数遍。
三人成虎,积毁销骨,她若当真因此一头撞死在将军府门口,那才是真正的愚不可及。
“好白芨,你若和他们计较,那得先把自己怄死,快来帮我将头发挽上,我好去沐浴一番。”
白芨怔怔看着沈嘉岁神色轻松地走进内室,不由愣在原地。
她总觉得今日的小姐怪怪的,和从前不太一样......
最新评论